與君共度

    弓開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弩發(fā)若碧濤吞日，矢飛超電掣風(fēng)馳。

    這是韋謹風(fēng)半生寫照，到了入土之時，卻不是南風(fēng)律律，飄風(fēng)弗弗吹散漫天黃紙，一整個汴州軍營，無人披白戴孝。

    韋長歡有那么一恍惚以為，是自己聽岔了，他爹還好好的活著，在這軍營之中，統(tǒng)領(lǐng)全軍。

    走的離主帥的營帳近了，隱有悲慟之聲傳來，韋長歡掀開簾子鉆了進去。

    “他是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大將軍，怎么能彎腰屈膝地，蜷縮在這甕里！”韋謹風(fēng)最得力的副將，七尺大漢，跪在一個大甕旁嚎啕：“死不瞑目啊，當(dāng)真死不瞑目啊！

    “林伯伯，”韋長軒像是一夜之間多了份穩(wěn)重，走過去扶起他：“爹泉下有知，也會希望我們這么做的?！?/br>
    韋謹風(fēng)是外頭十萬大軍的軍心，他，不能死。

    “自今日起，到打倒楊家偽朝的那一日，眾人心中的韋將軍，我來做?！表f長軒道，韋謹風(fēng)的胴丸鎧，穿在他身上，從頭到尾都合身。

    “大姐。”韋長軒一側(cè)身，恰好看見韋長歡站在門邊：“你到了?！?/br>
    韋長歡看了看他，與巖秀一起跪在甕前，磕了三個響頭。

    “長歡，”倪豐化走近道：“韋將軍的仇，我們一定會報的?！?/br>
    “那就走吧，”韋長歡慢慢站起來：“既然汴州已取，何不一鼓作氣拿下京城?！?/br>
    韋長軒一人一騎，立于千軍萬馬之前，墨色胴丸鎧，血色紅翎，只一個背影，人人都確信他是韋謹風(fēng)。

    韋長歡是軍前開路的一把利劍，不使一刀一劍，光光放幾把火，就足夠讓楊道寬頭痛不已。

    楊子蓋就被綁在軍前，此般，不是為了要挾楊道寬，而是為了對面的軍士們看到，他們的少帥，已然做了俘虜，待到城破朝振那一日，會與楊家眾人一起，被斬首于市井之中，百姓面前。

    “巖秀，”無心抱住巖秀的腿，指著正在敵軍中四處放火的韋長歡：“我也要去。”

    “不行，”他的語氣沒得商量：“你不能去。”

    “我知道，”無心笑瞇瞇地看著他：“所以要你帶我去，爹爹難道不想和娘親一起，并肩作戰(zhàn)？”

    “你個小丫頭，”巖秀將她拎起來：“你方才說什么？”

    無心哼哼唧唧地指著交戰(zhàn)處，示意巖秀快帶她去。

    “行，”他道：“我們過去！”

    正專心放火的韋長歡一偏頭，瞧見一大團冰焰朝自己而來，疾疾一閃身，冰焰擦著肩過去后，父女兩的身影躍入眼簾，無心連頭發(fā)絲上都帶著淘氣二字，巖秀一臉拿她沒辦法的無奈。

    “將她帶回去！”韋長歡瞪了一眼巖秀，就差沒沖他吼一句‘這是能帶小娃子來胡鬧的地方嗎還不快抱走！’的教訓(xùn)了，

    無心聽了死死摟住巖秀的脖子，大聲喊道：“我不回去，我要玩火！”

    “夫人放心，我會看好她的，”巖秀道，無可奈何的眼神說盡‘女兒非要來我也沒辦法，要是男娃我還能管管’的心酸。

    韋長歡此刻沒空管，也就隨這父女兩了，反正有玄巖鎧的巖秀帶著個會放火的小火球，破壞力只增不減。

    她離城門愈趨接近，手掌中的火焰也越來越大。

    城門破了之后，便是‘韋謹風(fēng)’、倪豐化與將士們上場的時候了。

    她用盡半身力氣，狠狠甩出掌心火球，，火球一路‘呼呼’吹著灼熱的口哨，重重地砸在城門上，那兩扇厚且堅硬的城門咯咯吱吱地開始松動。

    韋長歡盯著城門的動靜，琢磨著要不要伺機再補一個火球，念頭剛起，便見一個比她方才那個還大的火球如山間雪崩一般，飛快地沖向城門，伴著慘叫聲，紅如落日的兩扇門，如日出霧散，在被火球包裹的一瞬間消失不見。

    無心看著自己的杰作咯咯笑的開心，瞧見韋長歡看過來還朝她做了個鬼臉。

    “沖??！城破了——”

    “殺啊——”

    真正的交戰(zhàn)剛剛開始，真刀真槍，刀刀見血，不是你的，就是我的。

    汴州一戰(zhàn)中，楊子項用大炮先發(fā)制人沒有占到便宜，后來竟使出了火銃箭，據(jù)說是楊家一個門客想出來，讓端云閣做的，這是頭一次用，火力與射程都遠超先前的火銃。

    盡管如此，韋謹風(fēng)還是奪下了汴州城，只不過，也失去了性命。

    今日他們突襲京城，楊道寬沒有再使出火銃箭來，韋長歡心里一半奇怪，一半疑心他是不是還藏了什么別的壓箱底的東西。

    進了城后，楊道寬不見人影，所謂守城兵士也沒有了士氣。

    倪豐化與‘韋謹風(fēng)’領(lǐng)兵直奔皇宮，進了宮門卻一路無阻，連宮女太監(jiān)也未曾見到半個，仿佛一瞬間人去樓空。

    “去永泰殿。”倪豐化道，同時命令全軍去各個宮殿搜查。

    “太子殿下，”韋長軒喊住他：“宮內(nèi)怕是有詐，還是先出去——”

    “永泰殿是皇宮密道入口，”他道：“若要悄無聲息地出宮，只有這一個辦法?！?/br>
    “即便如此，宮中也不該如此安靜?！?/br>
    “若真的有詐，如今再退出宮去，也來不及了?！蹦哓S化十分堅定，領(lǐng)頭大步朝永泰殿而去，韋長軒皺了皺眉，一咬牙跟了上去。

    到了永泰殿，果如他所料，密道的開關(guān)已被人動過，他沒有絲毫猶豫，再次打開進了去。

    “太子殿下——”慢他一步的韋長軒只看見倪豐化一閃而過的衣角，不等他沖過去，密道的門已經(jīng)合上。

    整個京城已基本被控制，眾人只等著倪豐化與韋長軒拿下皇城，生擒楊道寬，卻久久未聽見皇宮傳來什么動靜。

    可原本平靜的城門四周，卻如燒開了的水一般，漸漸沸騰起來。

    成片的高延人，像分散開來的蟻群，一個兩個三個地冒了出來，手中彎刀像是勾魂利器，猝不及防地割了城中守軍的脖子。

    “皋鐸皓竟也到了京城，”懸明大師難以置信道：“難道他手中，真的有我大豫輿圖？”

    “有，”韋長歡掃了四周一眼：“是我給的?！?/br>
    “你——”

    “我先前命人潛入將軍府照著我爹那份畫的，只不過，有些地方做了改動，”她躍上一匹馬：“出城！”

    眾人遲疑了片刻，也都紛紛上馬，跟著她出城門。

    “追！”

    一半的高延人將彎刀別上腰，策馬追了上去。

    出了京城往西十五里，穿過樹林，是一片沼澤，而在韋長歡給皋鐸皓的輿圖上，那里是一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荒田。

    “大家小心，前面是沼澤，”韋長歡在樹林前就下了馬：“我們將皋鐸皓的人引過去。”

    追上來的馬蹄聲漸進，鐵舟大師喊了聲‘我先去探探路’三步兩躍地就不見了身影，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