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
的字里行間,我能看出他的云淡風(fēng)輕與隨遇而安。如果去除虛榮和貪婪,人一輩子所需要的,其實也就那么幾件東西。不多,不少。唯一令人無奈又可惜的是,世事古難全,我們像是一個戴著腳鐐的罪人。我想象在擺滿了各種或大或小的木雕作品的店鋪里,余森埋頭雕刻的樣子,昏黃的光芒撒落他的頭頂,他偶爾抬頭望向門口,街道上會不會有一道年輕的身影,讓他有那么一個短暫的瞬間,以為是余華然背著背包回家了呢?親情,其實是最溫暖的吧,因為那個人,一定會在原地,等你回家。沒有過錯,沒有期限。永遠。等著你。☆、Act.0011.1991年2月9日,余華然出生。那時余森的母親剛剛過世一個月,老父親風(fēng)寒病發(fā)住進了醫(yī)院。老父親的風(fēng)寒是個頑疾了,一到臘月隆冬的季節(jié)就犯病,一雙殘疾的腿腳像冰窟里的鐵條一樣。這雙腿據(jù)說是因為幾十年前的風(fēng)云變幻廢掉的,但是其中因緣糾結(jié),誰也說不準,也無人再想追究。若是往時,對幾乎所有人來說是個歡慶節(jié)日的新春,對余森一家來說簡直就是一個魔咒。余華然的出現(xiàn)讓這個灰色調(diào)的家庭重新煥發(fā)生機,他像個小天使一樣帶來了春天的氣息,老父親想著見到自己的小孫子,竟然也有了氣力,愣是回了家。從那一年開始,余森一家終于極其難得地眉開眼笑地歆享上新年的歡慶與團圓,一家人樂呵呵的,與別的家庭一樣,鞭炮聲響,紅屑遍地。木雕是老父親廢了雙腿后學(xué)的賴以生存的技藝,余森學(xué)得真?zhèn)?,一早就獨力掌管了木雕店的生意。余森的妻子黎蓮在桂林報社做編輯,余華然尚未滿月,黎蓮便被社長急急詔了回去。當(dāng)年的人都經(jīng)歷過洗禮,身子骨比現(xiàn)在的人好了不知多少倍,條巾包了生姜扎著額頭,黎蓮愣是走回崗位奮筆疾書。余華然基本上是爺爺帶大的,爺爺拄著雙拐,把余華然從一個嬰兒帶到孩童。余華然五歲的時候,這位一生顛沛浮沉的老人終于壽終正寢。從此,余華然開始跟著父親余森成長。余華然生性比別的男孩要安靜——這或許是幼兒時養(yǎng)成了跟爺爺一樣呆在小圈子范圍里的習(xí)慣,他不會到處亂跑上爬下竄,余森工作時,他要么在一旁眼定定地盯著余森手中的刻刀,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覺,要么把玩不用的斷木和木屑。余華然越來越喜歡湊在父親身邊,因為父親會買各種各樣的零食、玩具,會雕刻各種各樣的小動物,一個個神靈活現(xiàn)像是真的一樣,父親還會陪他玩陪他嬉戲,就像一個好朋友一樣。鄰居都說余華然跟余森長得很像,根本就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眼大大的,臉圓圓的。余森總是笑得樂不攏嘴,那時候余華然就會學(xué)著余森的樣子,故意咧大嘴巴,發(fā)出呵呵呵的笑聲,直到余森親過去,滿嘴的胡渣把他刺得又癢又舒服,才會咯咯咯咯笑著躲避。時間流逝,在孩子身上尤為明顯。七歲的時候,余華然上學(xué),桂林到處江水,游泳的訓(xùn)誡與教育也比別的地方要早。余華然這個獨處一家一鋪的男孩下到游泳池里,分外好奇與興奮,興趣尤為濃郁,下課時還意猶未盡。余森接他放學(xué),經(jīng)過西門橋時,余華然的目光落在到西門橋下的江里。余森平穩(wěn)地停下自行車,攥緊他腰際衣角的一雙小手在拉扯,“爸,爸,停車,停車?!彼牭阶约簝鹤优d奮的聲音。“怎么啦,兒子?”余森笑著摸了一把余華然被風(fēng)吹得豎起的短劉海。“游泳,我想游泳。”余華然躍躍欲試。余森有過猶豫,但不想掃了兒子的興。對于兒子的要求,他向來沒有拒絕的時候,何況江水其實并不算深,他覺得只要自己寸步不離,兒子是不會有什么危險的。于是他答應(yīng)了兒子的懇求。兩父子一起下的水,余森半緊半松地抓著兒子的腰,余華然則興奮熱烈地比劃在課堂上學(xué)到的招式,玩得不亦樂乎,直到黎蓮下班回來,經(jīng)過西門橋時發(fā)現(xiàn)一大一小的這兩個男人。這是一個奇妙的開始,余華然小小的身體里有一顆種子在發(fā)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顆種子究竟是在那一個傍晚出現(xiàn)的,還是早就植在心底,在那一個傍晚終于吸收日月精華而萌生起來。可是在不斷地成長之后,經(jīng)年累月,時過境遷,余華然卻依舊分明地記得那一天,兩父子幾乎那么咫尺倚靠在一起時,渾身上下彌漫流竄的電流,那種感覺好特別,有一股很平和的溫暖覆蓋在背后,仿佛擋住了所有的風(fēng)和雨,熱與冷。他最開始只是覺得新奇,覺得舒服,于是沉迷,每晚都懇求在西門橋下的游泳并且得到準許與滿足。日后他逐漸成長臻至成熟,才終于明白了那真切的本質(zhì)究竟是什么。他有道德的自我譴責(zé),因此一直將一切埋藏在心底,直到那一個男人的出現(xiàn),擊潰了他的所有猶疑,擔(dān)憂,羞愧,害怕,以至于一無反顧。但是在這之前,一切都是溫馨而令人羨慕的。一家三口的生活充滿了愛與陽光,平和又溫暖。余森負責(zé)了余華然的快樂,黎蓮則填補了余華然的學(xué)識,是一個相對平衡的成長。雖然隨著余華然的長大,和他游泳技術(shù)的嫻熟,余森一步步往岸上退走,但是夕陽下溫暖的笑容依然,余華然也就依舊覺得滿足。下課之后,黎蓮下班之前,西門橋下,江水,江岸,是屬于他們兩父子的空間,夕陽西下,晚風(fēng)逡巡,笑聲朗朗似回音。☆、Act.0022.對余華然而言,平和生活的打破是在五年級的時候。那是陽春三月的一個周末,天氣陰爽,不冷不熱,是桂林最好的一段時光,霧氣濕潤而濃郁,整座城市仿若仙境。那天余華然一早出門,本來想去同學(xué)家玩游戲的,誰知道走到半路,才想起答應(yīng)給那位同學(xué)帶去的漫畫忘了拿。回到家的時候,聽到喘息的微弱聲音從父母的臥室傳來,十二三歲的少年,雖有了一些模糊的生理知識,但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哪里去,只是為這初次聽及的聲響好奇。他斂著腳步漫過去,從虛掩的門縫里瞄進去,一陣驚悸,全然不曾預(yù)料到會目睹到那樣一個場景。他沒有羞愧,只是覺得隱約的憤怒。多年過后,他理解了世界上有一種情緒叫做妒忌。而當(dāng)時,他躡手躡腳地離開那條門縫,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似的跑進了桂林三月的霧氣里。一整天都氣鼓,游戲也玩不下去,沒玩幾局就撒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