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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紅梅坡下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0

分卷閱讀10

    一口小池塘,養(yǎng)了幾尾魚。

秦雪文進屋跟老先生說話。秦漾趴在鵝卵石砌成的圍檻上,用狗尾巴草逗弄那幾條魚。他聽見秦雪文叫他,就丟下狗尾巴草跑到屋子里去。

屋里的那位老先生有著羊胡子,一頭黑發(fā)夾雜銀絲。人又高又瘦,穿著一身被洗得泛白的藍布衫,看上去不太好親近。

秦雪文攬著他的肩,對老先生道:“這就是我家的秦漾?!?/br>
秦雪文又對秦漾說:“阿漾,快見過許先生。”

07入學(xué)

秦漾覺得這個羊胡子先生很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一般。后來他進熙明書院,見到院子里的那棵病歪歪的老棗樹,也是一樣的感覺。

再后來他忽然想到,他是在夢里見過的。在他數(shù)不清卻大同小異的夢境里,時常出現(xiàn)一棵探出矮墻頭的棗樹,還有個站在孔夫子畫像前的布衣先生。先生念句什么,他也跟著念什么。

在夢里究竟念了什么,他也記不清了。大概是一句他似懂非懂的話。

秦漾坐在學(xué)堂里聽先生上課時,還恍若身在夢里。先生念“學(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殆”,他們捧著書一起搖頭晃腦地念。

這樣的畫面似曾相識。夢里的先生就是羊胡子許先生。那桌案、那墻上的畫像、那竹子書架擺放的位置,都與他的夢殊無二致。

冬天午間陽光照耀,他們趴在桌案上午睡。秦漾將頭靠在環(huán)著的手臂上,讓眼睛避過刺眼的光亮。他夢見自己握著毛筆寫大字,窗外的清風吹拂過來,掀起“先紙”的一角。淡淡的墨香味散開。

墨香里還夾雜著茶香味。緊接著他就夢見了一只白瓷茶杯,杯子當心描繪著一朵蘭花。茶水滑入杯子,細小的茶葉舒展開,漂浮起來。茶煙氣繚繞,繚繞著升騰。煙氣漸漸淡去,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綠油油的山頭來。村落的山坡上茶樹長得正好,采茶人彎身擇茶葉。

夢到這里戛然而止。

他醒來時,伙伴們還趴在桌上睡著,有的人臉上沾染著墨痕。窗頁被微風吹開了一道縫,吱嘎吱嘎作響。窗外的天是蔚藍的,鳥雀從云間掠過。

屋外飄來茶香味。爐上煮著清茶,咕嚕咕嚕響。他輕悄悄地推門出去,見許先生坐在小木椅子上,瞇著眼曬太陽,一晃一晃地用蒲扇攏著風。

陽光照得許先生面龐上的溝壑清晰可見。黑發(fā)間幾縷毛躁的銀絲閃著光。他緩緩睜開眼,看了看秦漾。他的瞳孔在光照下是淺棕色的,宛如秦漾在溪流間摸到的晶瑩的小石子。

他一句話也沒說,又慢慢地把眼睛闔上了,搖著蒲扇,平心靜氣地煮清茶。

秦漾在門檻上坐下,讓暖融融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望著書院里的一草一木,望著那棵姿態(tài)奇異的棗樹,望著淡得要融入天際的流云。

漸漸地,許先生不晃蒲扇了。他靠在白墻上,打起了呼嚕。他入睡時也是嚴肅地板著一張臉,眼袋和嘴角下垂,滿面都是皺紋。

秦漾聽見細流劃過半截竹筒的聲響。他想,那是時間和年歲悄然溜走的聲響。

鳥雀的嘰喳聲再響起時,屋里的伙伴也鬧騰起來,圍繞著桌子亂走亂跳。孫小二奪門而出,招手響亮地喊了聲“秦漾”。孩子們魚貫而出,喧鬧著跑來院子嬉鬧。

剛?cè)胨脑S先生被鬧醒,氣得吹胡子瞪眼,搖搖頭將木椅和茶爐挪遠了。

……

秦漾在書院里度過了一個冬天。白日里跟孫小二他們念書寫字,放課后去大街小巷、去田野小村游逛,晚上伏在案頭上做許先生布置的課業(yè)。日子如白駒過隙,默默流逝。

他在學(xué)堂里見到了許多同鎮(zhèn)的伙伴。有些是打小一起玩兒的,彼此間都很熟悉,有些是入學(xué)堂后才認識的,他入學(xué)堂后不久,就與這些孩子都熟識了。

他獨獨與一個人不熟識。

秦漾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他旁邊的位置時常是空的。位置的主人叫溫澤林,他有時候來,有時候不來,許先生從來不說什么,也不要他按時交課業(yè)。但要是先生抽背文章點了他的名,他回回都能倒背如流。

溫澤林跟藺寒的年紀一般大,也是學(xué)堂里年紀最大的。他的個頭很高,人老實又沉穩(wěn)。他每回來學(xué)堂,就捧著那本被翻爛的書,或安靜地聽先生講課,或跟著大伙念書。

孫小二問他為什么不常來學(xué)堂。溫澤林笑笑說家中農(nóng)務(wù)繁忙,需要他幫著干農(nóng)活。

他脾氣挺好,總愛笑,一說話右邊臉頰就現(xiàn)出一個酒窩,人看上去很憨厚。

當時的秦漾對此還沒有深刻的感受。他只曉得,十五六歲的人,似乎都不愛到學(xué)堂來念書?;蛟S等他到了這個年紀,也要離開這個地方。他得珍惜在學(xué)堂里的日子。

秦漾課業(yè)做得認真,背書也背得認真。偶爾能在隨堂小試里超過孫小二,得幾回第一。

方梅知曉得以后,心里暗暗高興。

孫寡婦在自家門前跟人炫耀孫小二時,方梅知就斜斜地靠在院門口,揶揄道:“哎唷,我可記得你們家小二比阿漾早一年進的學(xué)堂,怎的還有幾回趕不上我們家阿漾呢?”

孫寡婦聽后氣了個半死,背地里要命地嚼方梅知的舌根。她跟鄰家婦人說:“秦漾又不是她親生的,她得瑟個什么勁。有種讓她的親兒子也考個第一出來……我就不是很懂她了,她養(yǎng)著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野孩子,累死累活圖個什么?!?/br>
這話傳進了方梅知的耳朵里。方梅知的心里當即燃起了一把火。她在飯桌上跟秦雪文抱怨:“你說她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拼死拼活拉扯兩個孩子長大,倒是我的不是了?圖個什么,嗬,我能圖個什么……”

方梅知將筷子拍在碗上,對秦漾說:“秦漾,你說說,我把你養(yǎng)這么大,我有沒有圖過什么……”

秦雪文輕聲道:“梅知,別說了。當著阿漾的面呢。”

秦雪文給秦漾夾了一筷子菜,道:“阿漾,多吃點?!彼f罷給方梅知遞了個眼色,讓她別再說了。方梅知總算是消停了,忍了一肚子氣低頭吃飯。

秦雪文也給直勾勾看著他們的糖兒夾了菜,揉揉他的發(fā)道:“糖兒也吃。”

秦漾一聲不吭地吃過晚飯,回屋里做課業(yè)去了。

他進學(xué)堂后,秦雪文就給他做了一張木桌子,擺在他屋子里的窗前。

他專心做課業(yè)時,有時候跟鐵蛋在外面野完回來的奶團團,會扒在他的腿邊看他寫字。秦漾把小奶團糖兒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方梅知在家中閑來無事,也會教糖兒認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