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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澤林幾番哀求惠云縣的守城侍衛(wèi)皆遭拒絕,蕙因便說她想回家去。家中有軟褥與熱水,可以安歇下。倘若運氣好,還能在睦云縣里找見穩(wěn)婆。溫澤林也知道,他妻子的身子過于虛弱,怕是要撐不住了。他們已不死心地在這里耽擱了太久,是該回家了。于是溫澤林和藺寒將城外廢棄的一輛木板車修整一番,鋪上褥子,讓蕙因躺上去。他們一前一后拉著板車,沿著石子路將她帶回了睦云縣。縣城中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里去。街道寂靜荒敗,灰塵厚厚,常見路邊瘦骨嶙峋的饑民。留守在城中的人家要是家中餓死了人,也不敢放聲啼哭,時時擔心會有游蕩在外的饑民闖進來搶奪尸體。尋常熱鬧的睦云縣,如今一點生氣都沒有。他們回城后沒兩天就得知知縣回城了。藺寒的知縣姨丈在他縣動用多方聯(lián)絡朝廷,知曉了欽差的行蹤。這欽差終是要抵達睦云縣城了,所以他也急匆匆趕回來了。原來朝廷早就派出了欽差大臣,只是那大臣行程磨蹭,遲遲未到。衙門里的人心里窩火,皆道這欽差哪怕是一步三回顧,這路也早該走完了罷,怎會慢成這幅德行。這慢吞吞的欽差來臨時,收到消息的滿城饑民都已趕回,眼巴巴地等著他布粥放糧,人山人海擠在衙門外的街道上。這欽差大臣是珂暉族貴族,生得濃眉大眼又膀大腰圓,倒是能講一口流利的華族話,與知縣交談絲毫無障礙。欽差領著手下人一路游山玩水過來,頗有一番閑情雅致,到了衙門也不急著做事,說他一路奔波深感疲憊,要先沐浴休息。饑民們?nèi)讨鴿M腔怨氣,攜家?guī)Э谂踔胧卦谘瞄T口,等至午后才見大臣悠悠出來施粥。他命人搭起棚帳,擺上幾桶粥。當即有百姓爭先恐后地擁上來爭搶。捕快們竭盡氣力嘶喊“列隊一個一個來”,棚帳前才排起幾列長隊。粥在桶里還看不出什么,拿瓢撈進碗里,才能發(fā)覺那粥薄如水,稀得可憐。有饑民愁眉苦臉道:“這粥怎么這般稠,哪夠咱們墊肚子的。”施粥的欽差手下是個華族人,聞言不耐煩道:“你愛要不要,有的是人要!”這人倒是投了珂暉族,早就軟了骨頭,沒將老弱病殘的華族饑民放在眼里。他見到欽差大臣卻又是另外一副諂媚的嘴臉。藺寒在一旁瞧得胃里直翻滾,心想這種人實在不配為華族人。饑民著實太多,到了晚上也沒能布完粥。欽差大臣先行休息去了。欽差走了,衙門里的人不好說什么,而他手下的人竟然也嫌累得慌,一并撂挑子不干了。藺寒叫住他們,他們卻道他們晚上不做活,因此接手的都是衙門里的人。衙門的人舀粥時也覺得心涼,那粥也著實稀,稀得讓人心慌,總覺得它將要見底了。溫澤林不舍得喝粥,每日都拿回去給他孕中的妻子喝。一點稀粥確實墊不了肚子,卻也比什么都沒有要強。溫澤林覺得饑荒苦了自己的妻子,他連最起碼的讓她食能果腹都未能做到。欽差到縣引得多數(shù)饑民回城了,溫澤林經(jīng)一番打聽找到了一個穩(wěn)婆。那穩(wěn)婆答應給蕙因接生,但不要錢,只要四碗粥。溫澤林允了。藺寒打小體格就好,耐餓能扛。他知道后盡了自己的一份心意,決定將自己兩天的粥給那穩(wěn)婆。饑荒中稀粥也是價比千金,溫澤林覺得這份恩情太重,不肯接受。藺寒道:“男人嘛,餓幾天沒關系,能幫你擔一點也好。嫂子跟孩子最打緊。”他拍了拍溫澤林的肩頭,勸他寬心。說實話,這孩子福薄,來得并不是時候。即便如此,溫澤林還是小心翼翼地守著妻子,等待孩兒的降生。溫澤林和藺寒每天跟滿城人一樣等著領粥,而賑災的米也在急劇少去。之前衙門里的人擔心不無道理,欽差到城的第五日,糧沒了,這當即引起了滿城慌亂。有幾個脾氣暴的饑民丟了碗氣沖沖地上前來,叫欽差想辦法。那欽差被逼急,連連攤手道朝廷也沒糧。饑民們逼問后路如何,欽差拱手道“上報天子”。底下當即有秀才發(fā)問:“若天子無法則何如?”欽差道:“天子怎么會無法,我即刻啟程上報朝廷?!?/br>可饑民沒法聽進他的話。如海的饑民暴動不安,互相擁擠推攘,涌上前來,將欽差堵得無路可走。欽差的手下們握刀上前,攔住他們的去路。欽差又怕又氣,直道:“大膽刁民!”縣城中的百姓已飽受饑荒之苦,能得到一口薄粥也已知足。如今連薄粥都沒了,叫他們?nèi)绾卫潇o。衙門里的人心里也憋著一把火,全然沒有幫著欽差的意思。顯然這欽差也沒想過后招,被睦云縣的百姓逼了個措手不及。最后他信誓旦旦地說,他命人速去向鄰邊幾縣借糧,一定能解決睦云縣的燃眉之急,百姓才暫且放過他。結(jié)果那欽差一躲進衙門又不見人影了,說好去向鄰縣借糧,也不曉得他到底動作了沒有。百姓們天天堵在衙門外,等啊等,等到心灰意冷,仍不見外縣來糧。他們走至窮途末路,終是忍不住掀起陣陣暴動,沖撞衙門木門,要那欽差給個交代。甚至有人揚言說要將那欺人的珂暉族大臣挫骨揚灰。珂暉欽差作烏龜狀,躲在衙門里不肯見人。期間托過知縣出來一趟,叫知縣替他跟百姓道消息已傳至鄰縣,新糧不日就來。這話有幾分可信,還未可知。百姓根本不吃一套了,心中悲憤難抑,衙門外風波頻生。這邊的動亂尚未平息,于溫澤林而言雪上加霜的事情出現(xiàn)了,他那連著幾天未進油米的妻子在臨蓐時咽氣了,她腹中的孩子也還沒能出世。那晚穩(wěn)婆從屋里出來時,手上還沾染著鮮血。她擺手又搖頭,直道這女人命不好,懷有身孕時恰逢饑荒,吃住都不好,最后也沒落下個好下場。她說著便自顧自到井邊舀水沖洗手。溫澤林聽罷臉色都蒼白了。藺寒見他踉踉蹌蹌的進屋去,自己也跟著過去,在門口站定。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丟著水盆,盆里有血水與帕巾,蕙因裹著凌亂的褥子,一只手臂還放在被褥子外,發(fā)絲凌亂,面色慘白如紙,已沒了呼吸。溫澤林緩緩在床頭跪下,握住了妻子的手。藺寒第一次瞧見他哭。昏黃的燭光下,溫澤林緊緊握著蕙因的手,臉色已漲得通紅,額角和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滿臉都是淚痕,悲痛至失聲。溫澤林不肯動蕙因的尸身,讓她安然睡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