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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淵源,都已經是舉人了,卻還不忘本。這一年多來,票號兩個字我聽得耳朵都要起老繭了,今天難得有行家里手在,我可得問個清楚明白!”說到這里,他便沖著床上那目瞪口呆的病人江文明微微頷首道,“江公子好好養(yǎng)病,五天后我等你。眼下就不攪擾你了,我和汪程二位賢弟出去說話?!?/br> 朱宗吉眼見李言恭和汪孚林程乃軒一塊離去,對于臨淮侯府狀況心知肚明的他當然不會對江文明點破其中玄虛,囑咐了這位病人幾句之后,便也起身告辭。他出了屋子之后,卻沒有去找李言恭,而是若有所思在外頭站了一站,隨即叫來了新安會館的管事,饒有興致打聽起了汪孚林。這不問不知道,一問之下,他方才發(fā)現(xiàn),汪孚林看似不過十七八的少年舉人,可經歷卻精彩到讓年紀大其一倍的自己都只能瞠目結舌。 最有趣的,則是那管事神秘兮兮說出的兩個名號——汪災星和汪財神。 “明明是截然相反的兩個詞,卻居然在一個人身上……看來我真的得去徽州府好好逛逛!” 大約一個時辰后,李言恭方才出了新安會館,帶著四個隨從匆匆回了臨淮侯府。他自從成年之后,在別業(yè)白雪山房住的時間反倒比在家里住的時間更長,因此上下人等見他這時候回來無不有些詫異。而他也顧不上那些,徑直來到了父親日常起居的書房。 一見到李庭竹,他行過禮后便立刻要求屏退閑雜人等,繼而就直截了當?shù)卣f道:“父親,這些年臨淮侯府算是在東南,在朝中站穩(wěn)了腳跟,然則若要在勛貴之中不泯然眾人矣,還需子孫成器,方才能將家業(yè)守住。所以,今天我有一件關系重大的要緊事,想要和父親商量?!?/br> 第四七九章 紈绔子弟的悲哀 金陵盛家并不是從大明建國之初就發(fā)達起來的,崛起至今還不到三十年。當初那會兒正是朝廷禁海最嚴厲,乃至于逼得倭寇肆虐的時期,盛家人緊緊攀附著官府,從低買高賣各種緊俏物資開始起步,而后在胡宗憲拼命搜刮東南世家大族的時候,又不惜血本討了歡心,從而進一步站穩(wěn)腳跟。胡宗憲失勢之后,他們則是立馬靠上了松江的徐家,徐階一倒,他們又再次改換了門庭。 總而言之,見風使舵的本事,南京城里盛家要是敢認第二,那就沒人會認第一。 正因為如此,認了南京守備太監(jiān)孟芳為干爺爺?shù)氖⒆嬗?,在外號稱金陵十三少,聲勢最盛的時候敢和魏國公府的公子搶女人,和南京六部尚書的子弟爭燈船,卻一向都是穩(wěn)穩(wěn)當當無人敢招惹??蛇@一次重重一跟頭跌下去,那頓作為教訓的板子打得他半個月都沒能下床,至今還只能俯臥在那養(yǎng)傷。唯一讓他好過一點的是,孟芳在打過他之后,好歹還讓人送過一次傷藥來,這至少說明,他還沒完全在那個南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大人物面前失寵。 此時此刻,趴在那兒的盛祖俞正讓丫頭們給自己那傷痕累累的臀腿上藥。盡管已經過去好些天了,可藥粉又或者手指碰到傷口的時候,他仍是忍不住齜牙咧嘴。據他事后聽來的說法,這還已經是下手輕了,可即便如此,他都被打得昏過去兩回,那所謂的廷杖該有多重多難捱?當一個丫頭毛手毛腳地碰到了某塊最敏感的地方時,他終于暴怒了起來,猛地挺身一腳把人踹了下去,隨即咆哮了起來。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養(yǎng)著你們有什么用!滾,都給我滾!” 這些天盛祖俞脾氣暴躁動輒打罵,丫頭們也都習慣了,此刻連申辯都沒有,幾個人立馬溜了個干凈。可把人趕出去了,盛祖俞方才想起藥才上了一半,可這時候心里滿滿當當都是怒火的他哪肯再叫人進來,一時便在屋子里破口大罵,無論是那會兒躲過一劫的耿定向,還是害得自己被抓了實證的江文明和應雄,他全都罵了一通,但他罵得最兇的,還是在崇正書院把他那些打手全都打翻在地,當眾讓他出了大丑的汪孚林夫妻。 可一通罵完,他有氣無力地趴在那兒,卻不免心中窩火。偏偏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惱將上來的他不禁怒罵道:“都說了滾,還敲什么門!” “十三少爺,是老太爺那邊傳話,讓你去正堂一趟?!?/br> 盛祖俞當即打了個寒噤。天不怕地不怕,自己的爹娘人前厲害,人后對自己這兒子卻寵溺得很,這世上他最怕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年紀頂多只能當自己父親,卻硬生生要叫一聲干爺爺?shù)拿戏?,那個守備太監(jiān)真是笑面虎似的人,一會兒笑容滿面,一會兒翻臉就是一頓狠打!另一個則是自己的祖父,正是因為這位老太爺當年左右逢源見風使舵,這才有盛家的今天。平日他在外面再橫,到了這位祖父面前也立刻老實得如同提線木偶,更何況如今? 遲疑了好一陣子,他才憋出了一句話:“我這樣子,怎么過去?” “小的們備好了春凳,自會抬著春凳送少爺過去?!?/br> 如果是平常,老太爺還喜歡他這個孫子的時候,當然不吝多走兩步來看,可自從他挨了那頓打之后就再也沒有過了。盛祖俞想著想著,只覺得毛骨悚然。自己都已經這個慘樣了,祖父竟然連抬都要人抬著自己過去,究竟又有什么險惡的情形在等著自己? 可這時候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余地,因為門外的人說完之后就徑直闖了進來,分明是祖父身邊的心腹閻伯,他們這些孫子背后常常稱作是閻王的。在其身后,兩個身強力壯的仆人抬著一張寬大的春凳。閻伯只做了個手勢,兩人便上前來,用粗魯卻談不上粗暴的動作替他拉上了褲子,又把他從床上架了下來放在春凳上,這才穩(wěn)穩(wěn)當當又抬起了春凳。出房門的時候,盛祖俞只聽得耳邊傳來了閻伯淡淡的聲音。 “十三少爺,甭管你心里想什么,一會兒可有點眼色。盛家總共三房,老太爺從前疼你,現(xiàn)在長房二少爺卻帶來了貴人,你可掂量掂量其中輕重?!?/br> 長房二少爺?就是自己那個陰沉得和老太爺有的好一拼,讓自己嗤之以鼻的堂兄?從前盛祖俞把孟芳巴結得眉開眼笑時,從來就沒把長房那學老太爺卻只學了個皮毛的伯父和堂兄看在眼里,可現(xiàn)在自己最倒霉的時候,堂兄卻帶了什么貴人到家中,他心頭那種不妙的感覺就非常強烈了。奈何此刻形勢比人強,趴在春凳上的他半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只能就這么被人一路抬到了正堂。 當他勉力支撐身體抬起頭,好歹看清楚了里頭都有哪些人的時候,他的瞳孔一下子劇烈收縮了一下。因為客位上坐著的兩個年輕人中,其中一個赫然是當初在崇正書院中把自己羞辱得夠嗆的那個汪孚林!看到對方嘴角一挑,對自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他只覺得一顆心猛然抽緊了,某種大禍臨頭的感覺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