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六級，但職權(quán)只在一府之內(nèi)，手握整個廣東監(jiān)察權(quán)的汪孚林不但不用看其臉色，有時候還能掣肘知府。所以，龐憲祖最初還擔(dān)心汪孚林此來是興師問罪，可見汪孚林態(tài)度和煦，言談之間甚至還將他當(dāng)成科場前輩，送了一堆高帽子，最后表示之前丟給按察司的幾個兇嫌，請廣州府協(xié)同按察司一同處置，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表示絕對的信任，他立刻就心領(lǐng)神會，一下子就如釋重負(fù)。

    因而，等到汪孚林告辭離開的時候，這位龐知府親自送到了府衙門口，其殷勤程度就連府衙屬官以及三班六房那些小吏差役都覺得咂舌。

    走訪了三位官員，把這么一件大事丟出去讓別人焦頭爛額，在外人看來，接下來汪孚林便暫時偃旗息鼓，又或者說躲進察院中去笑看風(fēng)云了，連香山縣衙那邊縣令顧敬監(jiān)督商人們選保商，組建議事局，汪孚林都沒有露面，只見過先后到察院拜訪的南海縣令趙海濤和番禺縣令于成輝。誰都沒有想到，汪孚林根本就不在察院，趙海濤和于成輝的拜訪只是龐憲祖應(yīng)汪孚林之請，說動兩個縣令合演了一出戲，實則金蟬脫殼的汪孚林早已經(jīng)不在察院了。

    汪孚林又去了一趟新安，這次卻是亮出身份見了那位善心有余能力不足的唐縣令。之前得知自己治下某個漁村曾經(jīng)出了謀刺巡按御史的刺客，唐縣令就簡直要瘋了，這次聽到汪孚林要求，挑出絕對精干的人，以出過海盜為由，對付老頭所在的那個漁村進行封村，不許放人進出，但同時要保證其生活，他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yīng)。然而，當(dāng)汪孚林直接留了個隨從下來，同時還撥款直接供給這些漁民吃用，他在詫異之余，卻也松了一口氣。

    小小的新安縣可是縣廨公費非常吃緊的，要是汪孚林不留人不撥款，他又得老調(diào)重彈向本縣大戶們?nèi)セ壛耍?/br>
    從新安回來，汪孚林便直奔了小北在廣州城內(nèi)的那座宅院。他之前把媳婦的臨時居所當(dāng)成牢房，那是沒辦法。盡管如今把付老頭之外的四個人都扔去了按察司，仍舊關(guān)著的十幾個人卻不能老丟著不管。為了防止審訊的時候動靜太，引來關(guān)注，再加上之前他也出入過那里，為防萬一，他令人在廣州城中又租下了一處極其僻靜且?guī)в袃ξ锏亟训恼?，把小北在?nèi)，包括犯人的所有人都轉(zhuǎn)移了過去。

    撬開兩個佛郎機人的嘴，倒是一件最簡單的事。

    對于生下來就沒挨過rou刑的冒牌船長維克多來說，幾鞭子下去，生怕吐露的消息不夠詳盡，恨不得連在葡萄牙時一頓吃什么都給說出來。他跟著真正的佛朗哥船長到濠鏡也有很長的時間了，這位葡萄牙社交界有名的花樣美男告別情婦，那位子爵千金來到遙遠(yuǎn)的東方，在跟船走了幾趟，頗有語言天賦的他很快掌握了日常會話，看到那豐厚的利潤后就動了歪心思。

    趁著佛朗哥船長通過澳門和南洋進行貿(mào)易的機會，他動用自己與布拉干薩家族的關(guān)系，在滿剌加招募了一批土人，打算回程之后就冒充海盜做一票。誰知道在濠鏡小小一次撈偏門的舉動卻偏偏遇到了汪孚林識破，不得不冒險發(fā)動叛亂，而后跳海逃生。至于借助一條小舢板殺漁民劫船，被他說起來，根本就不是他們先動的手，而是那伙漁民撞沉了他們的船，若非他用花言巧語以及寶藏說服了對方救他們上來，而后趁其不備殺人奪船，死的就是他了。饒是如此，三個人當(dāng)中還是死了一個，而他和剩下的另外一人卻又碰到了付雄那一批真正的海盜，兜了一個大圈子后又落到了汪孚林手里！

    盡管只見過汪孚林一面的維克多還是不知道汪孚林到底是誰，維克多卻至少知道，對方好歹是個官員——單單就這一點來說，在葡萄牙時也不過靠一張臉吃軟飯的他自然拍馬都及不上。因此，他充分發(fā)揮了自己相對于同伴又或者說手下的語言優(yōu)勢，說跪就跪，說抱大腿就抱大腿，絲毫沒有任何一點含糊。以至于汪孚林好容易掙脫，令人將其堵上嘴拖走的時候，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那位布拉干薩家族旁支的子爵千金就只看重這家伙的一張臉嗎？這種沒骨氣的家伙，只要利益又或者鞭子，讓其做什么都行！

    “公子，接下來去問那個付老頭？”

    “那家伙就不用了，該問的早已經(jīng)都問了出來，要不是付雄那邊需要留著人質(zhì)牽制，這種貨色我早就一并丟給了按察司。把那個邱四海押過來?！?/br>
    自從那天挨了悶棍，邱四海醒過來之后，便發(fā)現(xiàn)身上衣物幾乎被剝的干干凈凈，捆綁的繩子幾乎勒入了rou里，根本別想有絲毫掙脫的機會，他就知道這次是小看了杜茂德，被其狠狠陰了一把。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派在大同村看守杜家家眷的部下竟然也幾乎被一網(wǎng)打盡，而這幾個人更是透露出，之所以那么狼狽，是因為杜茂德報了官，官府出動南海衛(wèi)廣海衛(wèi)精兵，他對此卻一點都不信。

    因為連日以來，關(guān)押他的地方完全不像是牢房！

    而長達數(shù)日的時間里，除了一日三餐沒人理會他們，繩子也從不解開，頂多只是松一松和緊一緊的區(qū)別，最后更是被堵嘴套上頭套換了個地方關(guān)押，他就更加覺著自己沒猜錯。如果真是杜茂德報官，只怕早就把他們押到公堂，嚴(yán)刑拷打，吃上一堆苦頭了吧？很有可能是杜茂德靠上了別的大佬，比如說曾經(jīng)被林阿鳳打敗過的林道乾，又比如說是其他新興的海盜勢力，如果是那樣，他應(yīng)該還有機會！

    此時此刻，當(dāng)他蒙著眼睛，被人架到了一間屋子中跪下的時候，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出的他心里非常冷靜。尤其是當(dāng)一個低沉的聲音開口問他，此來是否受林阿鳳指派，所為何事的時候，他更是非常爽快地招供道：“是鳳爺差遣我來的。鳳爺希望朝廷能夠招撫我等，給麾下兄弟們謀一條富貴榮華的路子?！?/br>
    反正當(dāng)初他一時不察中了杜茂德的詐唬之計，把這個目的說了出來，如今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招撫？如果我沒記錯，三年前林阿鳳就求過朝廷招撫吧？可結(jié)果卻是當(dāng)時的兩廣總督殷部堂不許，而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敗在官府手上，去呂宋也不過是因為被人追在屁股后頭無路可走，結(jié)果還不是被佛郎機人攆了回來？現(xiàn)如今就那么幾條船，那么一點人，還想求朝廷招撫？這簡直是做夢！”

    盡管分辨不出這個低啞暗沉的聲音究竟是誰，但對方直接揭破了自己背后林阿鳳的根底，邱四海還是忍不住心底一沉，當(dāng)下更覺得拿住自己的這批人不是官府中人，而應(yīng)該是同行。當(dāng)下他提起精神，勉強重振旗鼓道：“鳳爺現(xiàn)如今實力不如從前是真的，但如今哪里還有當(dāng)年如汪直徐海那般雄霸一方的海盜？吳平也好，曾一本也好，林道乾也好，如今的鳳爺也好，都被官兵攆得無處容身，尊駕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