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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來,這個新增設(shè)的南澳副總兵會落在自己頭上,除卻當年抗倭的戰(zhàn)功之外,自己會做人,這無疑是最大的優(yōu)勢!否則,麾下廣東福建兩營兵馬,協(xié)調(diào)不好,轉(zhuǎn)眼就會出大亂子。而在偌大的南澳島上,暗地里進行的各種海上交易,他這個管理者就更加得把握好分寸,要是一味放縱,引來朝中注意,必定會重申禁令,殺一儆百,他這個副總兵也會受到株連,而要是一味鎮(zhèn)壓,光是潮州府豪商背后的勢力,就會把他攆走。 所以,猶如走鋼絲一般維持平衡的副總兵生涯,晏繼芳可謂是絕不容易。商人又或者說走私販子常常會送上金錢美女各種孝敬,他自知收了容易出事,大多推卻,有時候碰到不能推卻的人物,這才象征性收些薄禮。相較而言,島上駐軍辛苦,不能離開這南澳島半步,這才是他最頭疼的問題。除此之外,這里氣候濕熱,對于上了年紀,腰腿都有些不方便的他來說,那就更是折磨了。 這一日,晏繼芳照例在一隊親兵扈從下,來到了一處沙灘。隨著寬大的油布傘被撐了起來,按照這些年??吹哪谴蠓蚍愿?,脫下衣衫的他把整個人埋進了太陽曬得guntang的沙子中,一如既往地在片刻之后就發(fā)出了一聲舒服的呻吟。盡管知道海盜尚未肅清,但島上各處都有瞭望塔,這沙灘的附近同樣不會例外,因而他半點不擔心會有海盜驟然來襲,沒多久就昏昏欲睡了。就在他半夢半醒的時候,突然只聽得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大帥,大帥!” 盡管是副總兵,但既然是分守一地,并不用看人臉色,因而在私底下,親兵也好,大多數(shù)軍官和兵士也好,全都不會煞風景地迸出那么一個副字,向來都是稱呼晏繼芳為大帥。此時此刻,晏繼芳從一聲聲大帥的呼喚聲驚醒過來,卻忍不住先瞇了瞇眼睛熟悉光線的變化,這才有些不悅地問道:“什么事?” “有人到總兵府求見大帥?!币婈汤^芳眉頭一挑,分明是說要是不知名的阿貓阿狗,定要找你算賬,那親兵連忙補充道,“來人自稱戚良,說是您應(yīng)該記得的,他和您……” 這話還沒說完,那親兵就看到晏繼芳一骨碌坐起身來,快速拍打起了身上的沙子。知道自家主帥必定是確實想起了對方是何方神圣,登時暗自慶幸自己沒因?qū)Ψ绞且轮鴺闼氐莫氀埤埦蛺劾聿焕?,而是明智地選擇前來報信,尤其是在晏繼芳身邊那幾個親兵都躲事不肯上前通報時,硬著頭皮承擔責任上前把人吵醒了。 等到其他幾個親兵抬了一桶水過來,服侍晏繼芳擦洗了身體,又換了一套衣裳,他突然只見晏繼芳朝著自己招了招手,慌忙一溜煙跑上前。 要知道,他原本根本只能算是親兵之中最外圍的,根本混不到近前,沒想到一次報信就有了這樣的機會。 “那人形貌可還有什么其他特點?” 一聽這話,那親兵就更加確定了幾分,連忙看了看左右,等晏繼芳擺手把人都屏退了,他才低聲說道:“回稟大帥,那個戚良眇了一目?!?/br> “真的是他……”晏繼芳輕輕咂吧了一下嘴,隨即便和顏悅色地說道,“很不錯,虧得你迅速來報,沒有耽誤事情。你這就立刻回去,把人請到總兵府客房等候,記得命人好生招待!” 等到那親兵連聲答應(yīng)后行禮離去,晏繼芳方才踩著馬鐙上了馬,可一路緩行回總兵府時,他這心里反反復(fù)復(fù)琢磨著這件事,總覺得有些疑惑。因為他一直都沒有冷落去了薊鎮(zhèn)任總兵的戚繼光,和當初的不少袍澤也常有聯(lián)系,因此他也聽說過,戚繼光仿佛是體恤麾下一些傷殘的親兵,因而設(shè)法通過朝中兵部消了這些人的軍籍,把他們遣散了出去,因為都是親兵,這些老卒的日子據(jù)說過得很不錯。 可既然如此,戚良突然來找他干什么?求助?笑話,這位當年深得戚繼光信賴那是出了名的,與其跑到南澳島這種偏僻地方,福建浙江一帶,又不是沒有其他戚繼光的部將在,真有困難的話,誰會吝嗇幫戚良一把? 直到踏入南澳總兵府中那一間用來招待重要客人的客房時,晏繼芳再一次看見戚良,這才確定,對方來找自己的確不是小事。因為此時此刻,這位昔日戚繼光身邊的親兵小隊長赫然一身短打,看不出什么優(yōu)渥生活的痕跡,腰間佩刀,反而和南澳島上時??梢姷淖咚截溩幼o衛(wèi)非常相似。那一瞬間,他甚至在腦海中想到,要是戚良真是護送哪家新入行的走私販子到南澳島,向自己請求通融時,他該怎么回復(fù)。 但好在他須臾就不用糾結(jié)了。因為戚良一如從前那般爽快,起身行禮之后就單刀直入地說道:“晏大帥,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我不是代表自己來的,也和戚大帥無關(guān),我此次是護送新任廣東巡按御史汪爺過來的?!?/br> 這是一個完全出乎晏繼芳意料的答案。戚繼光當年明里遣散那些殘疾老兵,暗里托汪道昆幫自己打理私房錢,這件事情在老卒當中也只有戚良知道,部下們當然誰都不知情,甚至于戚良等人究竟在哪頤養(yǎng)天年,那也有多個版本。所以,此時晏繼芳直到戚良略解說了幾句,這才知道戚繼光竟然是把人托付給了汪道昆。 要說戚繼光在官場這么多年,詩詞又做得不錯,認識的文官可謂是很不少,但要說真正相得的,唯有在福建搭檔過的汪道昆。單單這一點,很多人都覺得挺不理解,晏繼芳最初也一樣,可當初他調(diào)任福建的那一陣子,聽說時任福建巡撫的汪道昆曾經(jīng)對戚繼光全盤放權(quán),而且承諾責任一起擔,絕不推卸,果然在一次被倭寇鉆空子之后,和戚繼光同背了罰俸處分,那之后他就明白了。 身為武將,要找個賞識你的文官容易,要找個肯跟你肝膽相照,有福同享有難同當?shù)奈墓?,那卻是難如登天!當然,更難得的是,戚繼光在更早的時候就得到了當朝首輔張居正的青眼,那時候張居正可還沒有進內(nèi)閣,只是還在翰林院里熬資格的儲相而已。 “原來是汪侍郎的侄兒?!标汤^芳平復(fù)了一下心情,請戚良重新坐了,他就謹慎地探問道,“不知道這位汪巡按此來南澳島,所為何事?” “這個,我實在是不大好說。如果晏大帥能夠抽得出空,是否能親自見一見汪爺?” 戚良跟了戚繼光那么久,分寸兩個字最會把握了。別說因為汪孚林派人幫忙理財,他們這些老卒的生活這才過得優(yōu)渥富裕,就說主帥那筆私房錢如今也增值了快十倍,哪怕汪孚林沒考中進士,也不是什么廣東巡按御史,他也不會將其當成尋常人看待。更何況,這次他不是答應(yīng)汪家人的請托,這才帶著幾個有心活動一下筋骨的老卒到廣東來,而是因為接到了戚繼光的信。 主帥都托他照顧一下汪孚林了,他哪里還有二話? 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