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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幽冥地的鬼族。這是趙云瀾為什么心疼沈巍的原因,有時候在他看來,沈巍對他自己簡直已經(jīng)苛刻到了虐待、甚至于罔顧本性的地步。祝紅沒來過鬼城,有些不安地看了趙云瀾一眼,趙云瀾低聲囑咐她:“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千萬不要把嘴里的障目葉吐出來,不然實在太麻煩,螞蟻多了都能咬死大象,這些小鬼比你想象得還要難纏。”祝紅點點頭。趙云瀾看了她一眼,踟躕了一下,又說:“不然你還是在外面等我吧?!?/br>祝紅堅定地?fù)u了搖頭,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跟進去能做些什么,只是有時候總是忍不住覺得,他要去什么地方,只要自己看著,就能多少能放心一點。黑貓從趙云瀾的肩膀上跳下來,走在前面開道,黑貓黑狗,這都是大陰大煞的東西,小鬼見了會本能地退避三舍,有了黑貓,就好像有了警車開道,兩人混進鬼城幾乎是一路暢通。每月十五是鬼城大集,眼下還沒到日子,鬼市顯得有點蕭條。不長的一條街上,街口蹲著個借壽婆婆,腳底下放著個小籃子,蜷縮在路邊,一雙昏黃的小眼睛眼巴巴地跟著偶爾過往的小鬼打轉(zhuǎn),乍一看,就像凡間晚景凄涼出來做小買賣的老人,挺可憐的,祝紅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借壽婆婆見了,立刻笑得呲出一口黃牙,對祝紅說:“買壽數(shù)啦,買壽數(shù)啦?!?/br>那聲音沙啞凄厲得就像小鐵片刮在了骨頭上,祝紅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立刻讓趙云瀾拽走了。“別看,”他小聲說,“那個壽婆名聲不好,賣的都是白貨。”祝紅忍不住問:“什么是白貨?”“吃了她的壽糕延長的壽命不是自然壽命,讓你像植物人一樣在床上受罪也是延長壽命的一種,明白了?”趙云瀾把大衣裹緊了一點,領(lǐng)子豎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好好走你的路,別東張西望,這是三不管地帶,看多了它們強買強賣,惹麻煩?!?/br>祝紅的目光立刻不敢亂飄了,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他們倆經(jīng)過長長的街市,就看見了最里面的一個小茅屋,門口豎著一塊白紙黑字的牌子:“請”。小茅屋百般破落就不應(yīng)說了,門口卻也像古董街大槐樹旁邊那家小店一樣,掛了兩盞寫著“鎮(zhèn)魂”字樣的白燈籠。“十有八九,應(yīng)該就是他們家賣的東西?!焙谪埮み^頭來說,“他們家一甲子投胎一次,陰陽調(diào)換,陽間的鎮(zhèn)守大槐樹處的黃泉入口,陰間的守著鬼市的雜貨鋪?!?/br>趙云瀾一馬當(dāng)先地走了過去,抬手一推門,“吱呀”一聲,破破爛爛的門扉就從被推開了,趙云瀾先從錢夾里拆下了一個小鏡片,抬手貼在了大門正上方,這才抬腳走了進去。剛一落腳,里面就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脆生生地說:“‘光鏡照路,小鬼莫進’,貴客是有什么要緊事嗎?”趙云瀾一抬下巴,示意祝紅關(guān)上門,只見里屋的門簾被人掀開,一個梳著兩把刷子辮的小女孩走了出來。這小女孩還沒有成年人的腰高,一張臉如同紙糊,白得瘆人,兩頰上生搬硬套地用朱砂畫著兩團血紅的紅臉蛋,一雙死氣沉沉的黑豆眼,嘴唇殷紅,穿著一件舊式的棉襖,面無表情。讓人看了,非但感覺不出她一分一毫的可愛,反而覺得這張臉配上兒童的聲音十分恐怖。趙云瀾開門見山,二話不說拿出了那本,在上面壓了一張鎮(zhèn)魂令,蹲下來,視線與小女孩齊平:“有件事想問問小姑娘,求你幫個忙?!?/br>小女孩的目光落在鎮(zhèn)魂令上,木然而清脆地說:“原來是令主大駕光臨——我哥哥好嗎?”“不敢——你哥哥過得不錯,前些天過年,我剛叫人給他送了幾斤臘rou?!壁w云瀾客客氣氣地說,“就是想問問姑娘,這本書,是貴店賣的嗎?”小女孩伸手接過,隔著一掌寬的距離,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fā)出的寒氣,順著書頁傳遞過來,觸碰到的地方在書面上結(jié)了一層白霜,她翻開了兩頁,點頭應(yīng)承:“不錯,是我這里的?!?/br>她把書翻到了最后一頁,在角落最最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個灰色的印,仔細(xì)看,能從中艱難地辨認(rèn)出“雜貨”兩個字,小女孩指著它說:“這是本店的私印。”趙云瀾:“姑娘能不能給查查這本書是誰買走帶到凡間的?”說著,他從包里抽出一疊紙錢,當(dāng)著小女孩的面,用打火機點燃了。小女孩眼珠一轉(zhuǎn),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令主客氣了,稍等,請先進來喝一杯茶。”兩人一貓跟著她走進了破破爛爛的雜貨鋪,小女孩給他們上了茶,趙云瀾端起來聞了聞,做了做品茶的樣子——當(dāng)然,他是不敢喝的,生魂不能飲食黃泉下的東西,戲文里早就有,稍有常識的人就明白。只見小女孩從桌案后面拎出了一個線穿的巨大的賬本,一頁一頁地翻了過去,過了片刻,她突然出聲:“找到了。”小女孩抬起頭來對趙云瀾一笑:“忘了問這一任令主尊姓大名?”“免貴姓趙,”趙云瀾皺了皺眉,心生不祥的預(yù)感,“趙云瀾?!?/br>“那就沒錯了。”小女孩把巨大的賬本往他面前一推。只見上面豁然記載著買主:壬午年七月十五,鎮(zhèn)魂令主,趙云瀾。8484、鎮(zhèn)魂燈...趙云瀾先是愣了一下,并沒有急著說不可能,過了片刻,他問:“壬午年是哪一年來著?”“2002年?!焙谪埰ψ铀懔怂?“那時你在干什么?”“我在艱難地做鎮(zhèn)魂令的地下工作,”趙云瀾回想了一下,“主業(yè)和副業(yè)顧不過來,差點從大學(xué)里輟學(xué)出來做職業(yè)神棍,被我爸制止了,就是那年我提出建立特別調(diào)查處,后來我爸同意,在他能力范圍內(nèi)幫我活動一下?!?/br>隨后,趙云瀾皺了皺眉:“說起來,當(dāng)時那個到底是我爸還是……”他的尾音在大慶疑惑的目光中消失了,男人拍了拍大慶的頭:“這事等我回去再和你細(xì)說?!?/br>趙云瀾轉(zhuǎn)向雜貨鋪的小女孩,仔細(xì)地問:“我還得再問一句,您這里是怎么確定買主身份的?總不能是買主自己寫的吧?”小女孩抬起頭來,僵硬的臉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拗出來的,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非得帶著跟天山童姥一樣的表情,別的場合下可能顯得滑稽,可在陰幽的鬼城中,簡直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