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直到他被真的生了氣的陳林一把推到地上拿枕頭狂砸?guī)紫?，才能冷靜下來。

不過這也不代表姜玄就信了林聰?shù)墓碓?。他也是男人，深深明白男人的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來，更何況是林聰那種猴兒精猴兒精的說謊當脫褲子一樣的公關(guān)小主管，當即微微一笑，裝作信了這是陳林的大雷區(qū)。彼時他和陳林日夜都睡在一起，陳林有時候看電視上演的家庭肥皂劇會默不作聲，握著遙控器一副要換臺的樣子，但還是會繼續(xù)看下去。更何況他們每次去公園的時候，陳林一看見有年輕mama帶小孩，隔著八百米遠就能把煙掐了。最嚴重的一次，是姜玄老媽去他家找他。老媽想著給兒子一個驚喜，站在他門口的時候姜玄正穿著一條漁夫短褲和陳林在廚房做早飯，他出差兩周剛回來，前一天晚上和陳林做得興致高昂，陳林在他肩頸上咬出來兩個的兩個牙印清晰可見，其中一個還帶著點血絲，他媽一按門鈴，陳林去開的門，對著貓眼看見是個漂亮的中年婦女，愣了不到三秒，轉(zhuǎn)頭就跑回廚房把姜玄拎出去硬給他套上一件T恤加開衫，結(jié)果那T恤是陳林自己的，穿在姜玄身上小了一號。他媽進來的時候就看著自己兒子穿著個緊身T，一臉茫然活像個電影里的饑渴零號搔首弄姿被抓了個現(xiàn)行。姜玄自己到?jīng)]覺得什么，他早在大學(xué)出柜被他爸拿皮帶抽得后背出血的時候就本能地學(xué)會沒皮沒臉求著自己老媽幫自己求情了，何況是這么點小事兒，拉著陳林和他媽互相簡短介紹了一下，就轉(zhuǎn)身回屋換衣服了。

他本以為陳林這么機靈的一個人，估計也不會緊張，沒成想等他從屋里出來，陳林正襟危坐地像是領(lǐng)導(dǎo)面試，雖然嘴上仍舊談笑風生，可是姜玄就沒見他后背挺得這么直過。他心里有點發(fā)笑，走到倆人身邊，捏了捏陳林肩膀，對他說：“你去看看粥，是不是煮好了。”又抬頭說：“媽，你吃點不？陳林做飯好吃的。”他媽擺了擺手，說：“我就來給你送點臘腸，我從四川剛回來，給你們帶的。你爸還在家等我回去做飯呢，我先走了。”說完，趁著陳林轉(zhuǎn)身去給她拿外套的功夫，對著兒子眨眨眼。姜玄心領(lǐng)神會，接過陳林手上的外套給他媽穿上，轉(zhuǎn)頭對陳林說：“我送她下去?！标惲职衍囪€匙塞他手里，說：“你開車把阿姨送回去，早上車多，不安全?！苯c點頭，安撫著拍了拍陳林的肩膀，感覺到他身上都僵了。

他心里有點納悶，不過也沒表現(xiàn)出來，轉(zhuǎn)頭把他媽送出門了。門關(guān)上的時候他感覺到陳林一直盯著他們的背影，他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看那漆黑的貓眼——直到后來他從林聰嘴里才聽說，陳林當時就趴在門口一直向外看著，直到他和他媽拐進電梯里，他才松了口氣，一屁股蹲到地上，差點把腦袋撞到鞋柜上，伸手一摸后背，一手的冷汗。

陳林對家里人緊張成這樣，姜玄不覺得他對自己唯一的親人真的沒感情，不過他很少詢問陳林這類事情，只隱約知道是陳林他媽不同意他搞同性戀，硬把他從家里趕出去了。他心里很有些想去正式拜見陳林的家里人，于是不動聲色地將回執(zhí)單上的地址記了下來，他沒放到手機里，怕陳林翻到，只記在自己工作用的筆記本最后一頁上。他做完這些，又把信封夾回那些書中間，按著陳林系帶子的方式重新把那落分散的書從高到低綁起來，祈禱陳林不要發(fā)現(xiàn)。

等到他第二次出差去北方的時候，他多請了一天假，自己坐上動車去了那所落后的城市。當他循著百度地圖七拐八拐找到陳林家門口的時候，他心中像是打著鼓，忍不住手心都有些出汗。但年輕總是無畏的，他在心里想了很多說辭，希望陳林的mama能放他進去，接著，他按下了門鈴。

門從里面打開，一位和陳林長得有四五分相似的女人出現(xiàn)在他面前。這女人穿著焦糖色的燈芯絨長褲，上面套了一件白色棉襯衫，寬松的很。這就是陳曼了，姜玄心想。怪不得能生出陳林這樣的兒子，那股子冷淡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她看起來并不年輕，但很有些書卷氣，眼神克制著打量姜玄，禮貌地問他：“請問有什么事？”

姜玄輕咳一聲，才說：“阿姨，我是……陳林的朋友?！标惵鼜垙堊?，但最終只“哦”了一聲，又說：“那你等一下?！闭f完，轉(zhuǎn)身進了屋。姜玄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空站著等，他心跳加速、手心竟冒出汗來，心里不斷背誦著之前準備好的說辭，生怕待會兒進屋出了差錯。

然后陳曼從屋里轉(zhuǎn)出來，向他走了過來。姜玄正要揚起笑容，陳曼抬手一揚，一杯苦澀的茶水撲向姜玄，將他劈頭蓋臉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陳曼一句話都沒說，反手摔上門。姜玄站在門口，伸手擦掉臉上的水，這才睜開眼睛。

“真狠啊?！彼?，“這水還是溫的，老太太心眼真多。”

五十九（上2）

那年姜玄才二十七，心里憋著股勁兒要讓陳曼見他。他一面顧及著陳曼的面子不敢站在她家門口，另一面又不甘心，踱著步在陳曼家樓下來回徘徊。陳曼住在二樓，姜玄就站在小區(qū)的馬路邊上逡巡，時不時抬頭就能看見陳曼在屋里看電視，她坐的很端正，目不斜視，像是根本沒發(fā)現(xiàn)他還在樓下。他心里干著急，卻什么也做不得，幸好路邊有個長凳，他走得累了便一屁股坐下去，仰著頭看陳曼是否從屋里出來。這么看了一會兒，陳曼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終于站起身來，走到了窗邊。姜玄喜出望外，接著大失所望——陳曼伸手一拉窗簾，隔絕了他的視線。

時至深秋，北方已經(jīng)入了涼，晝夜溫差大，下午日頭還在天上，到了傍晚就泛起瑟瑟秋風來，吹在姜玄胳膊上，愣是讓他打了個寒顫，不由得搓了搓手。他心中很有些委屈，一面是曬出來的煩躁、另一面是對這對脾氣冷硬的母子倍感棘手，他并不是不擅長啃硬骨頭，但是花了那么久才搞定陳林，此刻又來了一個升級加強更年期版本的，更令他壓力倍增。不過他心中雖然這樣想著，實際卻并不如何氣餒，彼時他尚且年輕，心氣兒很高、充滿干勁，打定主意要和陳林在一起，愛屋及烏，自然不會對他母親又太多微詞。倘若是這一時的他見了陳曼，或許結(jié)果不會如此。

然而他當時尚且不能意識到這一點，只想到陳林看著別人母子和睦時的表情，心里就不由得涌上一股沖動，恨不得為他赴湯蹈火，挨上陳曼七八十次辱罵都不委屈，這么想著，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浪漫，忍不住在心底為自己點了個贊。他正滿腦子跑火車，卻見到面前投下點陰影來，他抬頭一看，竟然是陳曼。她提著一個巴掌大小的手袋，上面用金色細線繡了些花樣，又捏著一個疊的整整齊齊的購物布袋，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