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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上了一雙矮跟軟皮鞋,身上罩著一件薄薄地米白色長衫,站在姜玄面前問他:“你怎么還沒走?”她的語氣并不和善,但起碼她向他問話了。姜玄敏銳地感覺到其實她心中對陳林仍有掛念,否則決計不會理他,于是順桿爬著,對她說:“阿姨,我給您帶了點東西,想著總得送上去,就在這兒等您下來?!标惵恢每煞?,只說:“那你等著吧?!闭f罷,轉(zhuǎn)身便走了。姜玄立刻抬起屁股跟上去,一面跟著走一面說:“阿姨買菜去?我跟您一道去吧,給您提提東西?!标惵_步一頓,轉(zhuǎn)身過來直視著他,皺著眉說:“你甭跟著我。哪兒來的你回哪兒去。”姜玄忙說:“阿姨,那我……我,我在這兒等你?!标惵欀?,含混著低聲咒罵了些什么,又說:“我實話跟你說吧,我一點兒都不想看見你。我兒子六年多沒回來了,就因為你。你覺得我能愿意看見你么?趁早給我滾蛋?!?/br>她說完,連看也不看姜玄,轉(zhuǎn)頭就走。秋天落葉很多,順著風(fēng)在她腳邊摩擦,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來。姜玄站在路邊,看著她的背影,低下頭來。他心里很挫敗,卻又無話可說。但這瞬間過后,他立刻抬腿追上去,亦步亦趨跟在陳曼身后揚聲道:“阿姨,陳林很想你?!?/br>陳曼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她的神情古怪極了,像是茫然,又像是震驚,像是狂喜,卻又硬生生將這激情扼在喉嚨里。姜玄的胸膛起伏著,他說:“真的。雖然他沒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心里很想你。”陳曼別過頭去,她的眼眶紅了些,卻只笑了笑,又道:“他是沒告訴你他離開的時候說過什么吧?”她抬起頭,譏諷地注視著姜玄的眼睛,緩緩說道:“他說他不用我養(yǎng),他就是餓死,不要我一毛錢?!?/br>姜玄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他把手邊的東西放到地上,接著掏出手機打開相冊,點開一張圖片遞到陳曼面前,又說:“他寄給你那些錢,每一張都存收據(jù),放在他最喜歡的書里,連我都不給動。我一開始也不明白為什么,但是我過來前兩個月,我弟弟搬家,搬到珠海去。他的地址我怎么都記不住,后來陳林幫我收了個快遞,是我弟給我寄了特產(chǎn)。他把上面的單據(jù)撕下來收著了?!苯粗惵碾p眼,那雙眼睛里有些東西在軟化,他說:“阿姨,他沒忘過你,真的?!?/br>陳曼背對著姜玄,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見到她微微垂下頭去,過了一會兒,她伸手在臉上擦了一下,又問:“那他自己為什么不回來?”姜玄上前一步,對她說:“他只是……忘不掉以前的事。他是你兒子,你應(yīng)該知道,他就是這樣的?!标惵聊艘粫?,輕輕推開姜玄,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姜玄垂頭嘆氣,在路邊站了一會兒,將手上的東西交給門衛(wèi),便回了北京。再過幾個月,姜玄再一次去到她家的時候,陳曼讓他進(jìn)屋了。姜玄做組長之后每年固定和大主管一起出差分部考察,那些時候他會去陳曼那兒坐一坐。大多只待一個下午,有時候會一起吃晚飯,但陳曼從不留他,他便自己打車到當(dāng)?shù)夭淮蟮臋C場買票離開,在狹窄安靜的候機廳里等待飛機起飛降落。鄰居見過姜玄幾次之后問他是誰,他只說是陳曼的親戚,對她的稱呼從“阿姨”簡化成“姨”,陳曼聽到后并不辯駁,默許了他這樣親近地叫她。陳曼年逾五十,但面部骨骼起伏明顯,因此相貌并不十分顯老,可是畢竟這些年也吃了許多苦,和姜玄自己的mama比起來,還是看得出上了年紀(jì)。姜玄因此常常托朋友為陳曼帶些補品或海產(chǎn),每每去看她,也常常為她添置些新家具或幫她做做清掃。兩個人就這樣每年見面幾次,自然談不上熟稔,姜玄去見她,多半時候只是跟在她身邊,陪她去逛逛超市或隨意聊聊。他們大部分時候在聊陳林,但兩個人口中的陳林并不盡相似,大約陳林這些年的闖蕩仍舊為他打上了一些新的烙印,他們坐在茶幾的兩端,填補渲染彼此對于陳林的記憶畫像。在并不寬大的居室里,一個久別不歸的人將他們聯(lián)結(jié)在一起。陳曼起初并不對姜玄很親切,直到有一次姜玄去見她,恰好遇見她摔傷手臂。時逢隆冬暴雪,地面冰厚,陳曼過馬路的時候不慎摔倒傷了手臂。她已打上石膏,可左手傷了總歸不方便,姜玄敲開門的時候她正單手拿著吸塵器拖地,那物件還是姜玄買給她的,噪音很小,又是手持的款式,方便得很。姜玄進(jìn)了屋,見她摔傷了手臂,一問才知道今天正是拆石膏的日子,當(dāng)時還是中午,陳曼和醫(yī)生約在三點半,姜玄便陪著她去了醫(yī)院。這城市盡管人并不很多,但醫(yī)院卻是天底下最不會清靜的地方,當(dāng)天前面幾位病人拖了時間,他們便等了很久。這醫(yī)院熱熱鬧鬧,老人多、中青年也不少,小護士大概是個新手,把科室門前攪和得如同菜場,最后只好請出強力的外援護士長來。那護士長體胖卻不心寬,豎著眉毛喝了幾聲,才終于把凌亂的隊伍擋了回去。她不算低的嗓門傳到走廊里,又順著洗手間的鐵門返回來,在擁塞的走廊中散發(fā)余韻。底下的人不由得對她頗有些微詞,好事者甚至小聲嘀咕起來,眼神在她身上掃了幾下,又略略發(fā)笑,大約終于找到了她身上某些不足之處,借著評判一抒心中焦躁之氣。姜玄先前加了班,熬了幾晚才追討出這半天的富裕時間,此刻被人群嗡嗡直嚷,后腦一跳一跳地鈍痛,眼睛又干又澀,只好壓了壓眼球,才終于擠出點眼淚來,稍微濕潤了眼球。陳曼坐在他身邊,默默打開自己的小手袋掏出了一個暈車貼遞給姜玄。姜玄接了過去,低聲說:“謝謝?!?/br>護士走出來,高聲叫道:“陳曼,在不在?”姜玄站起身來向她示意。二人走進(jìn)科室去。陳曼先前已經(jīng)照過X光,醫(yī)生說她骨裂愈合得比別人慢些,大約是有點骨質(zhì)疏松,接著就開了單子,一面打印一面說:“誒,小伙子,你一會兒拿著這個單子去一樓交款,可能得排一會兒,等你上來你媽這石膏就拆了。別著急啊,骨質(zhì)疏松不是大事兒,多喝點骨頭湯什么的就好了?!彼f完,在單子上簽了字遞給姜玄。姜玄偷瞄陳曼,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想反駁的意思。臨走,陳曼把姜玄叫住,說:“你等下,我把醫(yī)??ńo你?!彼吘故悄莻€時代里受過良好教育的少數(shù)女性,即使吊著一只胳膊也依舊坐姿端正,用那石膏中露出的指尖夾住右手的手套,輕輕一拽就落了下來,接著她單手收起皮質(zhì)手套,又將它疊好,這才打開那絳紅色的荔枝皮手袋,將手套塞進(jìn)去,又從里面撈出錢包來遞給姜玄。她身上那條紫黑色的厚裙裝托著手袋,顯示出一種長輩的威懾來,但這嚴(yán)肅之中卻藏匿著一些軟化的溫柔。姜玄代她繳了費,兩個人便啟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