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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對于戰(zhàn)神來說,是完全有可能達成弒神之目標(biāo)的;假設(shè)他成功而存活,他一定會回到京城與牙牙重逢。但是,其余兩個選項就不那么樂觀:成功而死,牙牙保全兩命,姜賀敷或許會照顧她的余生,使她終生遠離武殿。但是,那個孩子的出世會是一場災(zāi)難。他想過,宗主與戰(zhàn)神產(chǎn)下的孩子的血脈濃度會有多高,血脈濃度一旦達到一種程度,他相信,那個孩子會無限接近先祖的形態(tài),成為非人之物,給牙牙和世界帶來無盡災(zāi)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趁孩子懵懂無力的時候殺掉他吧!然而,最可怕的是如果他失敗而活,那么該怎么辦呢? 他會回到京城,這一點毫無疑問;他會拼盡全力回到牙牙身邊,這一點也毫無疑問。家神對他信任破碎,或許會不等腹中胎兒長足六個月就取走母子二命,那時若是他沒有防住,那一切就完了!假設(shè)他防住那一次,之后還會有無數(shù)次,他們的一生都將活在家神的陰霾下,即便活著,也只是茍延殘喘?。?/br> 所以,無論如何,即使牙牙成為姜賀敷的內(nèi)人,他也想要活著回到她身邊啊。他躺在孔雀河岸,抬手擋在自己眼睛上,痛苦的淚水汩汩滲出指縫。他張著嘴艱難地呼吸著,無聲地抽泣了一整夜。但是,眼淚枯竭之時,即是上路之時。他慢慢坐起身,一步一步向北疆深處走去。耳邊有老人的聲音在雪山草甸之間回響:“年輕的宗主,你真愚蠢。無論怎么比較,戰(zhàn)神的勝率都遠遠高過你啊。為什么不讓戰(zhàn)神來完成這件事?” 烈平疆淡然一笑:“這個問題早有人問過我了。為什么保護戰(zhàn)神?戰(zhàn)神比你強大數(shù)百倍,為何要不顧一切擋在她身前,即便你不管她也不會有事?”他走在清晨的河風(fēng)中,腦后高高束起的柔順長發(fā)飄揚起來,好似旗幟。 “她可是我獨一無二的同胞,無論rou體上還是精神上都緊密相連的、珍貴的愛人,我作為兄長拼上一切也應(yīng)該保護的meimei、作為丈夫責(zé)無旁貸替她把刀的妻子,我怎能把這樣的事情交給她呢?” “你在撒謊。你用這份確切的愛粉飾虛假的理由,給自己作為男人的一介私心披上冠冕堂皇的外衣,你陶醉在追逐宿命的成就感中,被你嗜血的本性引導(dǎo),佩刀蠢蠢欲動。你其實是搶走了戰(zhàn)神的功勞??!而她,看透了你的心思,作為一個比你更加野心勃勃、暴虐嗜血的猛獸,依舊沒有執(zhí)意與你同行,才是對你最寬大的理解、最無私的容忍、最深沉的愛意?!?/br> 烈平疆仿佛對此充耳不聞,一心一意念誦時間禁錮咒文,飛快地趕著路程。可是那個聲音仿佛是根植于他腦海中,無論多快的速度都甩不掉:“戰(zhàn)神是不可能因為一個做副業(yè)的樂師和刀匠的聯(lián)手作戰(zhàn)而被輕易俘虜?shù)?。這樣的結(jié)局,一定程度上說明戰(zhàn)神本人希望事情這樣發(fā)生。你早就被你深愛的女人看破了,現(xiàn)在再逞什么能都沒有用了?!?/br> 烈平疆終于回話:“看破也罷,不看破也罷,我終究是會去的,無論她在不在我身邊,無論她支不支持我?!?/br> “真是薄情男子啊,宗主,年紀(jì)輕輕就這樣涼薄,將來晚年該如何凄冷……”家神的聲音慢慢遠去。他心如止水,繼續(xù)前行。但是,這個疑問已經(jīng)播種在他心底:他對于烈牙疆,到底是什么感情?他真的有自己所想那樣熱愛她嗎?自己所做的這一切,真的是為烈牙疆和自己成長中的痛苦和不安報復(fù)嗎? 家神的出現(xiàn)總是伴隨血光和災(zāi)難。但是,就在這一次次的恐懼和災(zāi)難之中,他們的感情逐漸深厚,直到如今這樣只得以身相許的地步。家神的出現(xiàn)是他們的鵲橋,他們的婚禮在血紅色的天空和漆黑的陰霾下舉行。他明白了這一切的昭示,也熟知家神的能力。方才家神提到了他的晚年,這意味著這一次遠不是他生命的最后一程。他會存活,他會回到牙牙身邊,只是晚年是否會如家神諷刺的那樣凄冷,他決意自己把握。 20、 下雨了。雨水清澈而飽滿,沒有仲夏雨勢的粗暴,也沒有初春的小氣。這是一場成熟而穩(wěn)重的深秋之雨,不因微風(fēng)而傾斜,也不因云朵聚合而虛張聲勢。孔雀河邊的三層小樓上,木窗用支架撐出窗外,雨滴沿著平斜的窗戶一滴一滴落在河邊空蕩的街道上。 烈平疆醒來之后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保持著睡姿,兩眼專注而空洞,全身上下因保持同一姿勢過久帶來的酸痛慢慢侵蝕著他的四肢。他回過神來,稍微移了一下身子,側(cè)躺著繼續(xù)看窗外的雨。這是他與烈牙疆分離的第三天,他本想要繼續(xù)趕路,可是家神一直在他耳邊挑撥不斷,惱火之中他不斷使用“時間禁錮”咒文,不知不覺中體力消耗殆盡,最終累倒在孔雀河邊。他記不得是誰帶他進入這河邊小樓了,他現(xiàn)在躺在這緊貼窗戶的小床上,輕紗做成的床簾外也沒有什么動靜。他稍微抬手掀起床簾,就看見房間中央的小桌上放著一杯水和稍許干糧。他便用盡全力坐起身,去拿食物。 家神不在了,他心頭倍感輕松。家神來臨時雙手放在肩頭的壓力也消失了,現(xiàn)在除了肚子比較餓,其他的一切都非常順意。他吃過東西,將床簾拉開,就在床邊坐著,聽雨打窗欞,慢慢思索自己的去路。 想著想著,他突然抬頭環(huán)顧,才意識到這房間的簡陋。四周墻板全是木頭,有些地方油漆還沒有掉,而其他地方連木頭都腐朽了;家具也只有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個矮腳柜,椅背上掛著他的毛皮外衣,柜頂放著脂粉妝飾,至于他的刀,被精心安排在墻角躺著。他猛然意識到自己睡在一個女人的房間里。再回頭看看這張床,床簾是淡綠色的紗,床上小小枕頭,一個圓枕挨著墻靠著,被面花紋出奇的精致,是繡成的芙蓉圖。他心下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身上這么臟,把別人的床榻弄臟了,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 于是他拿過刀來握在手里,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但是現(xiàn)在不辭而別顯然不可能,便細細擦拭刀鋒,如此專注以至于黑夜降臨都沒有使他轉(zhuǎn)移注意力。樓下的歌聲笑聲響起來了,雨慢慢停了,樓下街道上也漸漸堆滿了人。絲竹管弦不斷演奏,踩著格外雅致的拍子,配有清越柔美的歌聲。他知道這就是孔雀城無疑,便從窗戶向外望去??兹负由袭嬼硜砘亍酢?,每一艘都燈火輝煌,船上歌女穿羅披紗的身影、琵琶女整齊的坐列,從三樓都看的清清楚楚。樓下的歌聲慢慢蓋過了一切聲音,只聽那個出色的女聲唱著“月冷龍沙,塵清虎落”,他驀然想到,這里是北疆的第一城鎮(zhèn),帝國邊疆的明珠,如今的繁華都建立在過去荒野橫尸的基礎(chǔ)上。過去他就聽過孔雀城里有人欲修建房屋,挖地基的時候挖出殘破刀劍的傳聞,這更加證明了這里本是刀兵之地,是戰(zhàn)神接管的領(lǐng)域。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