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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像這里的任何一個人,他是一個打了勝仗之后也無處可回的可憐人。烈平疆想到這一點,雖然依舊笑著,心里卻在想,牙牙沒有說她也要回去。牙牙,她大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帝國之內(nèi),只有她和皇帝是無家可歸但是處處為家的流浪者。他們共謀而來這片邊境,皇帝打算不再離開這里,而她打算不再朝東邊回頭。 烈平疆短暫的生命中,有一半都是在為烈牙疆而活。他的奔波和辛勞并沒有換來相應(yīng)的愛,他現(xiàn)在明白了,他的追求目標(biāo)本身就是無解的,所以他在最后一刻放手了。沒有必要了,不是嗎?疲憊瞬間涌上全身,他輕輕放開烈牙疆的手,轉(zhuǎn)過身朝一群正在工作的士兵走去。烈牙疆仿佛還沉浸在方才的氛圍中,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皇帝的背影?;实刍剡^身的時候她甚至吃了一驚?;实鄢邅?,不知該說什么,在她的肩膀上拍拍就走過了。烈牙疆感受著那拍在肩膀上的重量,仿佛是理解了什么,轉(zhuǎn)過身抓住皇帝的胳膊,問他:“什么意思?怎么會這樣?” 皇帝站定,背對她說:“總歸是要結(jié)束的,對吧?” 天色迫不及待的黑下來了。士兵們各自休整,因為不知道敵人什么時候回來,所以只是枕戈待旦,沒有一人真正能放松下來??匆娀实郦氉砸蝗俗谶h處的篝火旁,烈牙疆忍不住走上前去在他旁邊坐下。皇帝稍微瞟了她一眼,就默許一般再次扭開視線。 冰冷,孤寂,緊張,原本因大戰(zhàn)在即而變得麻木的戰(zhàn)神之心開始崩潰。她感到自己身邊有一股強大的、可以支撐她的力量,這力量散發(fā)出溫暖人心的力量,不知不覺中讓她的心重新變得柔軟敏感。她說:“我原本一點都不害怕?,F(xiàn)在這樣坐在你旁邊,心里反而變得不平靜了。” 皇帝輕輕笑了,伸出手?jǐn)堊∷募绨颍劬h遠地避開她,說:“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反正結(jié)局都是一樣,不過早晚。真不知我們中誰先離開呢?!?/br> “如果你先走的話,我可能再也恢復(fù)不到原來的樣子了?!绷已澜乱庾R抓住他一閃而過的視線,急切地望著他說?;实蹖ι纤难凵?,說:“不會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我已經(jīng)不是人類了。我的心有一半已經(jīng)被冰雪掩埋,現(xiàn)在連保住另一半的鮮活都有些困難?!绷已澜炖锖翢o保留地講出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最恐懼的事情,一時間連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些語句的可怕之處,直到語詞消失在夜色和篝火之中,她才慢慢感覺到恐懼像寒冷一樣慢慢侵入她無堅不摧的鎧甲。 皇帝說:“朕……我知道。這樣的事情,在普通人身上也會發(fā)生。不過,普通人可以痊愈,但是上一任戰(zhàn)神她沒能痊愈就死去了。我是很清楚的,這一點點瑕疵完全可以自愈……” 深宮就像用冰雪磚塊砌成的豪華殿堂,雖然華麗誘人但是刺寒徹骨。出生在空蕩蕩的大殿里,從小在冰冷的光滑磚石地面上練習(xí)爬行的時候頭頂上是高的不敢估量的穹頂,從大殿里的第一根立柱走到最后一根,年幼孩子的腿要邁出千次。曾經(jīng)只要邁腿千次就能觸及的母親,已經(jīng)消失在現(xiàn)在只用邁腿數(shù)百次就能到達的御位之后,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只留一絲芳香秀發(fā)的坐席前,身后數(shù)百步遠的地方有刺客、殺手、政敵和心思叵測者紛至沓來。然后,那些人都消失了,從百根立柱之遠的地方傳來的是消息,各種各樣的消息,死亡、執(zhí)行、生效、廢除,罪行、美德、謊言、諫諍,他被大山一般的信息量沖垮。他也曾經(jīng)以為自己的心死掉了,直到多年未見的表妹錢小青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庭院里。她無心無思闖進皇帝的私家花園,并不知道自己觸犯了大不敬之罪,四處閑逛著,好奇的大眼睛閃閃發(fā)亮。他躲在樹叢后悄悄看著她像只翩翩蝴蝶在花叢中飛來飛去,終于,被她從身后逮個正著:“找到你啦,哥哥!” 她那一句清脆的笑言拯救了他瀕死的心。他自此知道言語的力量:有些人在知曉修辭的含義之前就忙于使用,而有些人深諳修辭之道卻放棄了所有修飾。這就是力量。他自此明白扶持、陪伴、相依相守、共許永生的美好含義。他活過來了。然后,他發(fā)現(xiàn)將唯一希望寄托在脆弱易逝之物上是多么草率的決定:小青香消玉殞的那一刻,他的心碎了,然后是他的小妹,那一次將他徹底擊垮。他經(jīng)歷了從絕望爬到幸福頂端,也經(jīng)歷了從頂端跌落谷底。 “我希望自己能夠完整地離開??墒?,實際上,我早就不完整了。現(xiàn)在我還能期望什么呢?也許,廝殺中我能忘記自己想起來的事情,這樣離開的時候會輕松一些吧。”皇帝低聲講道。烈牙疆仿佛想到了什么,問:“完整?”隨即狠狠地冷戰(zhàn)了一下,又問:“你不完整嗎?我完整嗎?” 皇帝好像也想起了什么,反而沖她很溫柔地笑了:“牙疆,這世上沒有什么是完整的,只有相對完整。但是,只要不同的心能夠結(jié)合在一起,那么它們就能夠相互補足,從而使二者都變得完整。你的心,我確實感覺到了……謝謝你的真心。” “不,我并沒有……”烈牙疆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实壅f:“也許你自己沒有意識到,其實你是個善于表達的人。那些有幸和你深交的人,都會喜歡你這一點?!?/br> 烈牙疆沒有說話了,皇帝則低著頭兀自笑著,接著說道:“會有人拯救你的,不過早晚。如果你等不及的話,就隨我一起走好了。至少,路上還可以照應(yīng)彼此,不至于孤單寂寞?!?/br> 號角吹響,黎明在即。烈平疆大吼:“前方斥候傳來消息,預(yù)計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會接觸!出發(fā)!” 將士上馬,隊列齊整?;实哿性陉犖榈淖钋岸?,這一次,由他下令:“全速前進!” 馬匹尖嘯,撒蹄狂奔,浩蕩之師朝還未進入視野的敵人全力沖刺。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風(fēng)聲已成不會花心思探知的背景音,耳朵也冰冷麻木的失去了知覺,突然,跑在最前方的皇帝抽出長劍,發(fā)出沖鋒的怒吼。那個背影的意義戰(zhàn)神第一個明白,鐫刻在基因中的熱血瞬間沸騰著沖上頭頂,她在接踵而來的士兵的怒吼聲中拔出神話之刃賀敷,雖然一言不發(fā)但是一雙獸眼瞳孔幾乎縮成門縫一般細。她感覺到自己身邊烈平疆身上正散發(fā)著好聞的濃烈血腥味,那通常指示著不同尋常的激動和熱情。她在婚禮前夜的床上聞到過這味道,后來也曾無數(shù)次聞到過,這種情況下,通常是他的皮膚緊緊貼著她的,濃郁的醇香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而她緊緊抱著他的腰,幾乎要被這香氣折磨的興奮而死。現(xiàn)在,馬背上,前方就是洶涌而來的敵人,天空呈現(xiàn)雪后的昏暗,她在極度興奮中快意地決定,即便就像這樣死去也是非常暢快淋漓。她狠命催促馬匹前進,在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