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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條理的陳述,將軍的神色漸漸發(fā)生變化,緊鎖的濃眉下,那雙灰色的眼睛流露出極其復(fù)雜的心情。“是這樣……我還以為……這孩子真是被我寵壞了?!?/br>我已經(jīng)盡力避免那些時常溜到嘴邊,想一吐為快的尖刻、挖苦的言語,但是我的語氣、神情都明白無誤地顯示出我此刻的憤怒和絕望。將軍的眼神由清澈轉(zhuǎn)為渾濁,嘴角耷拉下來,沉重、痛苦、悔恨,我有些于心不忍?!皩④姟?/br>將軍一擺手,制止了我。“是我的錯,至少有一部分是我的錯。我不應(yīng)該只是簡單地禁止巴貝爾追求傅昭。我了解自己的女兒,我知道她對于傅昭不合適,于是我禁止巴貝爾再去打擾他,但是……我疏忽了……”將軍無力地搖搖頭,深深地嘆了口氣?!耙驗楦嫡咽沁@里唯一的中國學(xué)生,所以他來的那天,我親自見了。他給我的影響非常深刻。之前,我還擔心他會跟不上教學(xué)進度,但是當我看見他立正、行禮時,我就明白我的擔心是多余的。果然,他不僅各方面的表現(xiàn)都非常突出,所有的評分全是優(yōu)等,他還為我們學(xué)校增添了諸多榮譽。我不知道他的馬術(shù)怎么會那么好,但我知道他的擊劍是在馬爾堡學(xué)的,這是巴貝爾告訴我的?!保ㄗⅲ厚R爾堡是個大學(xué)城,在德國法蘭克福附近,馬爾堡大學(xué)是德國最古老的四所大學(xué)之一,在那里有個著名的擊劍俱樂部。)將軍贊賞地笑了笑,同時又有點狡黠、無奈和自嘲。“你可以想象,中尉,傅昭在當時吸引了多少崇拜和羨慕的目光。巴貝爾愛上他不奇怪,當然,他不愛巴貝爾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巴貝爾鬧得太兇,我不得不問傅昭他的想法。傅昭告訴我:他無意考慮這些事情,他一心只想著早日學(xué)成回國,打擊日本人。我以為只要傅昭拒絕,只要見不著,巴貝爾就會死心的,卻沒想到……”將軍閉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深深地自責,喃喃自語道:“我以為還可以挽回……我真的不認識自己的女兒了?!?/br>將軍陷進椅子里,看上去非常疲憊,臉色有些蒼白,筆挺的腰桿也似乎佝僂起來。是對自己女兒的失望;對傅昭的愧疚;對造成這一切混亂、不公的根源的憤恨和對希特勒無限擴張理念將給德國百姓帶來怎樣命運的擔憂……這些,當時的將軍究竟想到了多少,我不得而知。對波蘭的閃擊戰(zhàn)早已結(jié)束。表面上,英法已經(jīng)對德宣戰(zhàn),但實際上,英國派遣了遠征軍,對德國卻不構(gòu)成絲毫威脅,現(xiàn)在進行的是一場虛假的戰(zhàn)爭。對普通的德國百姓來說,戰(zhàn)爭已經(jīng)以德國的全面勝利而結(jié)束。那么對于將軍呢,他還知道些什么?他是否已經(jīng)知道不久即將開始的攻占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國家的戰(zhàn)役和隨后的“黃色方案”?(注:“黃色方案”是德國進攻法國的計劃,在1940年5月初正式實施。)他的憂郁是否也跟這些有關(guān)?一陣沉默之后,將軍恢復(fù)了鎮(zhèn)定。“對不起!如果可以,請代我向傅昭說聲:對不起!”我點頭答應(yīng),不然還能怎樣?“傅昭現(xiàn)在情況怎樣?他還好嗎?”“還好,至少還活著,但是以后,就很難說了。”“如果還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盡管提,中尉?!?/br>我搖搖頭,“我不知道,將軍,謝謝您,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如果傅昭自己不能提供38年7月24日,那次柏林的同性戀聚會,他不在場的證明,而又不肯收回檢舉的話,那么這個罪名幾乎就是板上釘釘?shù)牧?,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br>“38年7月,他應(yīng)該還在學(xué)校里。”“是的,是在學(xué)校。那天是星期天?!?/br>“如果在學(xué)校,學(xué)員每次外出都是有記錄的。也許我們可以查出來當時誰跟他一起出的校門。”“是嗎?”我一下跳起來,按捺不住激動,興奮地直嚷:“那就可以查出當天晚上誰跟他在一起了。然后找到那人,也許……真的可以嗎?將軍?!蔽液喼辈桓蚁嘈牛瓦@么簡單?就可以幫助昭?我怎么就沒想到呢?關(guān)鍵還是我的紀律觀念太差,離真正的軍人生活還是十分遙遠。“你等一下?!睂④娮隽藗€手勢,要我平靜一些,不過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意思,而是瞇起眼睛,忍不住的微笑。將軍抓起桌上的電話,說道:“京特,克里斯汀在嗎?對,你叫他過來一下?!?/br>將軍放下話筒,對我說:“克里斯汀?施拉科夫中尉一會兒就過來,他會幫你找到你想要的東西的?!?/br>果然,不一會兒,克里斯汀?施拉科夫中尉敲門進來。穿著跟將軍同樣莊重、漂亮的灰綠色軍服,筆直地站在將軍面前。將軍向他交代情況時,中尉站得筆直,紋絲不動。我卻感覺到中尉向我瞥了一眼。那一眼不是在剛進門時,不是在將軍介紹我時,而是在將軍提到傅昭的時候。☆、第五章奇跡(12)步出辦公室,施拉科夫中尉在我身后關(guān)上門,緊走兩步趕到我前面。“對不起,中尉,你是從達豪來的?是達豪集中營?”我不明白施拉科夫中尉為什么做出這種難以置信的表情:是不相信集中營真的存在,還是不相信我來自那里?克里斯汀?施拉科夫中尉是個身材高挑的青年,神情嚴肅,若有所思,栗色的頭發(fā)剪得很短,皮膚被太陽烤得黑紅,明亮的雙眸泛著淡淡的金色,在歡快中總隱約著一絲憂愁,而現(xiàn)在在憂愁之上又添加了急迫和震驚。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微微點頭。“你是說傅昭在那里,你肯定嗎?”我們并沒有放慢腳步,中尉邊走便問,沒等我答復(fù),他又自我否定道:“不,不可能的,他不是已經(jīng)回國了嗎?”我吃驚地轉(zhuǎn)過臉,正撞上中尉盯著我的目光?!霸趺矗磕阏J識傅昭?你知道傅昭要回國?”我反問道,驚喜、激動,重又燃起的希望之火使我戰(zhàn)栗。“當然,我們是同班同學(xué),他是我最好的朋友?!?/br>對視的一剎那,我們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就好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這一切都是因為昭。“中尉,他現(xiàn)在怎樣?你快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br>我真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不管我們才認識幾分鐘,不管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只要他關(guān)心昭,我就認為他可以信賴。我很想向他傾訴。有時候,我覺得只要是牽扯到昭,我就不再像我自己了。我并沒有說很多,因為那樣是不允許的,不僅是我,也為了他好。我只是告訴施拉科夫中尉我希望他幫我做的事。即便如此,中尉也能從我吞吞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