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12章

煙花風(fēng)月之地，裴無念這種君子自然不能多待，等出了瑤湖花街，他才稍稍自然一些，可看看自己身上花里胡哨的衣服，又長嘆了一口氣，宋雪橋一身白里泛金，花田雞一般跟在后面，更是引人注目，好在天已全黑，進(jìn)了武當(dāng)山的地界，一片叢林不見五指，方圓十里只有猴聲。

山上直到玄岳門才有石引燈，眼下只有點點散落在天上的星星。

這條石道裴無念從小到大走了不下百遍，閉著眼也能走上山，但宋雪橋就沒這么好命了，他雖在此修習(xí)過，但多數(shù)是白天溜上溜下，極少晚歸，翻云舟一事之后，更是大姑娘一樣躲在山頂，暗中于此道并不熟悉，走的是深一腳淺一腳，叫苦連天，只能勉強(qiáng)拽住裴無念的袖子摸摸索索著走。

“我說大師兄，武當(dāng)不缺錢吧？怎么連盞燈都舍不得裝呢？”

“玲瓏山莊也不缺錢，怎么沒給你配個轎子？”裴無念已經(jīng)被他抓了三個趔趄，忍無可忍的握住了他的胳膊。

宋雪橋若有所思道，“嘿，我倒是有這心思，可惜我jiejie不讓......或者建個天梯，直通山頂，再不濟(jì)你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樹砍掉一點，我輕功飛上去也成啊......”

裴無念放開他的胳膊，威脅道，“再廢話你就一個人在林子里過夜好了。”

“別別別！”宋雪橋忙像壁虎一樣掛了上去。

裴無念也不看他，只是往前走了兩步，突然道，“后天摘星閣，你去嗎？”

“不去?！彼窝虼鸬胤滞夤麤Q。

裴無念看了一眼他，沒有問為什么，但宋雪橋懂他的意思。

“我打算盡快去找莫云簡，既然決定了要揪出來，那就速戰(zhàn)速決，免得夜長夢多。”

“你決定了？”

“當(dāng)然?！彼窝蚍鲎∫惶幨岸?.....你好像對這個人挺了解，快些都告訴我?！?/br>
裴無念手下一緊，并沒有跟他講十郡主，而是冷聲道，“你打算一個人去？”

宋雪橋笑道，“不然呢？真的八抬大轎配上幾個丫鬟彈琴助興？”

頓了頓，他又拍拍裴無念的肩膀，“放心，我武功雖不及你，但也不差。”

月亮爬出來，在裴無念臉上投下一道白影，映著晶亮的眸子，他道，“我想不通，你為什么不早些帶著玲瓏山莊的人解決這件事?！?/br>
“我也想啊......誰愿意刀尖上過日子?！彼窝驌u搖頭，“你信不信，但凡我第一天帶著人出發(fā)，第二天就有人盯上，我死了無所謂，玲瓏山莊那些門生呢？”

裴無念盯著他，沒有再說話。

“大家都是有父有母的人，進(jìn)玲瓏山莊也不是為了送死，所以能少禍害一家少一家，命這種東西，真的很值錢。”宋雪橋斂了笑意，輕輕嘆一口氣。

“我的朋友雖多，也沒有讓人家跟著我冒險的道理......其實像我過去那樣當(dāng)個縮頭烏龜也不錯，能躲一天是一天，混吃等死，可現(xiàn)如今死了三個人，還有個莫名奇妙的隱谷，我再躲，那可就真的不妙了?！?/br>
裴無念攥緊了拳頭，“燕山道人那件事不是你的錯?！?/br>
“是不是又如何？”笑容重新回到宋雪橋的臉上，他轉(zhuǎn)頭準(zhǔn)備繼續(xù)往上爬，距離玄岳門還挺長。

“結(jié)果都這樣了，解決掉就好了?！?/br>
“我跟你去如何？”裴無念站在原地未動，語氣淡淡。

“別鬧了。”宋雪橋背影一怔，又?jǐn)D著笑意回頭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快些走，“說了，我這個人毛病很多，也很缺德，但讓朋友冒險這種事......恕在下實在是做不來?！?/br>
“那你覺得什么事于我而言算冒險？”裴無念突然道，“況且......我好像也不只是你的朋友。”

宋雪橋有些發(fā)愣，但他旋即懂了這話的意思。

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您不是我朋友，是我拜把子的大哥，您是我武當(dāng)?shù)拇髱熜?，武功排行第一，魅力天下無敵，讓你跟著去就是嘍......走吧走吧，現(xiàn)在我只想回我的攏煙閣睡個飽覺?！?/br>
裴無念被他拍得有些僵硬，但他很快又笑了，“你還是住客房吧，你的攏煙閣現(xiàn)在是我的了?！?/br>
“什么？”

宋雪橋這次沒被絆倒，是真的膝蓋一軟趴下了。

一路磕磕絆絆上山之后，已至深夜，攏煙閣在逍遙谷中，宋雪橋初來乍到時屬外家客，自然不同那些弟子一樣住在七十二峰各個道觀中，張仲逑彼時又非常同情他的遭遇，便給他在這樣一個山清水秀，紅葉獼猴漫天跑的上好清修之地建了一座不大的閣樓。

裴無念推開主樓的門，劃了火折點燈，宋雪橋坐到自己的案上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他下山之后即便逢年過節(jié)都會過來拜一拜，但大多時間匆匆不曾留過宿，這里也已經(jīng)兩三年未歸，如今陳設(shè)并沒有太大的變動，只是架子上書挪了位置，多了兩把劍而已。

一把古舊，斷成兩截又被仔仔細(xì)細(xì)粘好，一把通體瑩白，鏤云山，掛著紅穗，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只是已經(jīng)落了一層薄灰，明顯能夠看出主人并不長碰它，可憐兮兮地躺著。

裴無念似乎有了心事，丟給他一套道袍就率先回了原先宋雪橋那件傍水的臥室，整個晚上不過甩了他一句，“客房在樓上?！?/br>
而宋雪橋則回敬一句，“我住過，我知道?！?/br>
宋雪橋倒在客房的榻上翻了三圈仍舊沒有什么困意，睜著眼睛看窗外粼粼的波光，除了對將來一段時間的不安，心里面還覺得有那么點兒對不起裴無念，他是一個怕麻煩的人，但他的臭毛病又是往往會將麻煩往自己身上攬，因為這樣總好過讓別人麻煩。

方才裴無念說要跟他去的時候，他卻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說沒存私心那是假的，畢竟多一個人多一分勝算，何況還是個高手。

只是人家好好一個道門大弟子，非得跟他淌這趟渾水作甚？或許只是跟他隨口一提而已......宋雪橋“騰——”地坐起，一拍腦袋，自言自語道，“他不會就是客氣客氣吧.......”

第二日，神清氣爽地裴無念破天荒地帶了那把云山劍，看著頂著黑眼圈的宋雪橋，一臉莫名其妙，張仲逑正在南巖打坐，聽完二人的想法，并未反對，只讓無渺備了不少藥丹，道一路小心。

路途不算漫長，因為途中裴無念講了莫云簡此人的軼事，愣是聽得見多識廣的宋雪橋目瞪口呆，他原先以為，山陰公主武后之后已無此等剽悍女子，不料這位十郡主著實為巾幗豪杰。

莫云簡又稱十郡主，三個月時，胎皮還沒掉，就被當(dāng)包袱丟棄在了洛陽官道上。

安王朱運時年為藩王，駐地洛陽，也不過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