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他從未嘗試過的，也從未奢求能嘗試一次的經(jīng)歷。他想試一試，也必須試一試——當(dāng)然，前提是黑洛彌必須重回主角之路，所以他必須要安撫好他，絕對不能在這時功虧一簣。

“黑洛彌，你沒必要緊抓著那些過去不放。”厄西盯著那個人的眼睛，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聲音是多么的耐心而溫柔。

“哭嚎女妖讓你看到的，當(dāng)然都是最陰暗最不堪的記憶，但除了那些，還有很多美好和值得珍惜的回憶?！彼⑽⒁活D，“……遠(yuǎn)比那些不好的記憶，要多得多?！?/br>
“真的嗎？”黑發(fā)青年臉上露出幾分迷茫，“我們之間……真的有過美好的記憶嗎？”

“當(dāng)然有過。”

黑洛彌神情古怪地看了他很久，似乎是在判斷他這番話的真?zhèn)巍?/br>
“但你說你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焙诼鍙浶÷曊f，聲音帶著nongnong的苦澀，“你逼我殺了你的那次……你臨死前說，你根本記不起我們交好時的事情了，你對我……只有無盡的恨意。哪怕是死，你都不愿再見到我?！?/br>
那種強烈得近乎瘋狂的恨意，哪怕他只是旁觀，都被深深震撼。從記憶中兩人的對話來看，黑洛彌知道那一世他和厄西應(yīng)該曾經(jīng)交好過，甚至關(guān)系還非常不錯，但為什么？為什么最終兩個人還是走到了決裂的邊緣？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的結(jié)局，都要可怕和慘烈？

這一世……他和厄西最終也會走到這一步嗎？

無論他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無論他們此刻多么交好，是不是終有一天，這一切也會被仇恨抹去？他的存在，依舊會給這個人帶來無窮的痛苦，無論他怎樣乞求對方的原諒，無論他怎樣試圖挽回一切，換來的只能是更血腥更絕望的訣別？

厄西在心底嘆了口氣。

果然……他最不希望黑洛彌看到的東西，這個人還是看到了。

“你所看到的，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沉思片刻后，厄西謹(jǐn)慎地說。

若折算成延續(xù)的時間，第100次輪回的事情，距離現(xiàn)在也已過去了兩千多年。如果時間真的能沖洗掉一切，那么如此悠遠(yuǎn)的時間，的確也足夠洗刷掉一切。

那時的瘋狂，憎恨，絕望，痛苦，在兩千多年的時光中，早已滌蕩成模糊不清的虛影。雖然每每憶及時，他也會覺得心痛，但那時心懷的強烈恨意，事后已經(jīng)被更清醒的遺憾和愧疚所替代。

尤其是知道第100次輪回時，對方還曾對他懷抱著愛戀的感情，他卻用那種方式逼迫對方放手，這件事給那一世黑洛彌留下的陰影，可想而知。至少換成自己，若他拼盡全力都想挽回心上人的生命，對方不僅不理解，還設(shè)下陷阱逼迫讓他親手殺了自己，厄西覺得自己肯定當(dāng)場就會瘋掉。

“我承認(rèn)，我是恨過你的，殺死你曾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目標(biāo)?！倍蛭髡f，“但后來我明白了，仇恨改變不了什么，有些事情，生來如此，命中注定，還不如放過彼此，也就等于放過了自己。”

“當(dāng)然，耿耿于懷肯定還是會有的，但只有弱者才會永遠(yuǎn)活在仇恨的陰影里，我還不至于那么軟弱和沒用。”厄西突然笑了笑，“比起恨你，或是想方設(shè)法的報復(fù)你，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還不值得我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浪費在你一個人身上，你可別太自作多情了?！?/br>
雖然對方的話聽起來像是又一次無情地拒絕了自己，但不可否認(rèn)的，黑洛彌覺得心中的陰霾似乎漸漸散去了一些。

“厄西，我還能待在你身邊嗎？”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

厄西忍不住笑了：“你不已經(jīng)在我身邊待了五年多了嗎？”

“我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資格繼續(xù)待下去?！彼⑽⒋瓜骂^，聲音顯得落寞而傷感，“不過……我終于明白為什么你之前一直在拒絕我了，換成我，我也不會同意和一個殺死自己無數(shù)次的兇手在一起的。”

“但是……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你，比任何人都要喜歡。哪怕知道了我們過去的事，我也沒有辦法抹去這種心情，甚至還……還更加的……”

那個人沒有說下去。厄西靜靜地看著他，覺得有幾分不可思議——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如此茫然無措的樣子，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他拼命地想要找到一個出口，卻又如履薄冰地不敢邁步。

其實可以理解：這個人一直堅信著自己和他前世是摯友，做夢都沒想到他們實際的關(guān)系竟是死敵，而且他還親手殺了自己那么多次，想象與現(xiàn)實的反差太過巨大，他已經(jīng)對自己的人生，對自己的未來，乃至對自己的情感，充滿了巨大的混亂和不確信感。

——就和剛經(jīng)歷完第100次輪回后的自己，一模一樣。

那時，自己也是在經(jīng)歷了數(shù)次輪回，以及商人威尼的點撥下，才幡然醒悟，重新找回了自己；現(xiàn)在這個人，又該如何走出來呢？

“……這樣吧?！倍蛭魃钗豢跉猓ψ屪约旱谋砬槿魺o其事。

“如果你能成為圣子，我就答應(yīng)你，試一試。”

“試一試？”黑洛彌茫然地抬起頭，“試什么？”

厄西看著他，沒說話。

實際上，那句話剛說完他就有點后悔了，因為厄西其實還沒太想清楚；而之所以會說出這種話，或許沖動和憐惜的心情占據(jù)了更多一點，這對真情實意的黑洛彌來說，其實是有點不公平的。

如果黑洛彌依舊不明白，厄西甚至已經(jīng)打算當(dāng)做沒這回事，他再換個方式開導(dǎo)對方就是了。但那個人在經(jīng)歷了最初的怔忡和疑惑后，表情終于起了變化。

“你答應(yīng)了？”他不敢置信地望著厄西，原本黯然無光的黑色眼眸中，開始有細(xì)小的光輝在閃動。

“你、你答應(yīng)……接受我了？”

“我只是說試一試。”厄西飛快地說。

“真的嗎？”

黑洛彌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他甚至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來確定自己不是身陷幻境。

“真的……真的可以嗎？”心跳得越來越快，快得黑洛彌幾乎呼吸困難，但他完全不敢移開視線，甚至不敢眨眼，如果這是一個夢……他寧愿永遠(yuǎn)不要醒來。

被那人越來越灼熱的目光盯著，厄西分外不自在，他偏開頭，小聲嘀咕道。

“我現(xiàn)在說‘不可以’還有用嗎？”

“沒用，因為我已經(jīng)信了?！?/br>
下一秒，厄西就感覺自己被人緊緊抱住，他身體僵硬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壓下了想推開對方的沖動，并在片刻的遲疑后，也伸手輕輕回抱住對方。

“別高興得太早，你要是沒成為圣子，那就免談。”

耳邊傳來那人的輕笑，灼熱的呼吸噴在頸間，讓厄西覺得皮膚一陣酥麻。

“老師，你等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