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頭，沒有再詢問下去。

兩人沉默著下了電梯，吳萊安安靜靜地跟在顧青竹后頭，活像個被教導主任逮住的逃學生。現(xiàn)在還差一小時就是午間休息，通常編輯部的人會在最后這一小時裝模作樣的干點正事，兩人走在無人的走廊中，格外的寧靜。

“總編。”出人意料的，吳萊開口道。

顧青竹停下腳步回頭詫異得看了過去。

吳萊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他總是習慣性地低著頭，很少有敢與人目光相接的時候，這常常使他看上去要比實際身高要矮，且總有一種在顧青竹看來莫名惹人憐惜的感覺。顧青竹不禁放軟了聲音，問道：“怎么了？”

“今天謝謝你，從……從來沒有人替我出頭說過那樣的話?！眳侨R絞著手指，不自在地擺弄著衣角。

“你弟弟經(jīng)常欺負你嗎？”顧青竹瞇起眼睛語氣不善地說道。

“沒有沒有。”吳萊慌忙否認道，“逸軒是個好孩子，就是頑皮了一些。我的意思是說，我是說……”他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憋得一臉通紅。

“算了?！鳖櫱嘀翊驍嗨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將他那一頭微卷頭發(fā)揉亂了些，呆毛支起，于是又好笑地幫他壓服帖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毙≈砩砩系闹i團又神秘了幾分，這讓顧青竹抓心撓肺地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下去，但他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顧青竹把被他揉亂掉到前頭遮住吳萊眼睛的一縷頭發(fā)捻起別在他耳后，笑著說：“放心吧，來我手底下做事，就是我的人了，我不替你說話替誰說？就算是你做錯了，我在外人面前也不會拂你面子的，我只會關起門來好好教訓你。”顧青竹驚覺自己好像有點職場sao擾的嫌疑，尷尬地收回了手。

吳萊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是瞪大了眼睛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顧青竹，看起來好像也從來沒有人給予過他這樣的保證似的。繼而他忽然笑了起來。他抿著嘴，嘴角上揚著，彎起一個一個大大的弧度，湊得這樣近，顧青竹才發(fā)現(xiàn)他的左臉頰上有一個淺淺的小酒窩，于是又顯得他有幾分稚氣。他眼睛彎彎的，眼神里都是快樂，一時間所有的畏懼與靦腆都暫且消失不見，他的眼睛里似乎閃爍著光芒。

“知道了?！彼贿@樣回答道。

顧青竹又忍不住揉了揉他摸上去手感極佳的頭發(fā)，跟著笑了起來。

第八章

顧青竹這天八點就來到了辦公室。這并不常見。不過他周末兩天都住在父母家，今天早上是蹭著工作狂哥哥顧青巖的車來的，便比平時早了那么一小時。

進了這層，房間里靜悄悄的。雜志社理論上是朝九晚五制度，有時忙起來沒日沒夜的，但一般早上大家不到八點半之后都不怎么到場，只有幾個清潔工做著晨間清掃，顧青竹一路跟他們打著招呼。

走到編輯部門前，卻見吳萊已經(jīng)坐在座位上敲敲打打了，一副很專注的樣子。顧青竹挑了挑眉，輕手輕腳地推開玻璃門，緩步湊上前去。

吳萊在校對一份稿件，他一行一行逐字逐句地稿件，時不時在在上面標記著，他的面前攤開著一本字典，還有一小本筆記本，上面寫著一些字。經(jīng)他校對過的地方較為密集地分布著一些紅色的修訂痕跡。

“你怎么在做這個？”顧青竹突然出聲，吳萊手一抖，鼠標被帶了起來又砸在桌面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屏幕上被他無意識地按出一長串“P”。

“總編早！”他猛然站起來，辦公椅被他擠得向后滑了一段距離，顧青竹一抬腳把它攔了下來。

“早?！鳖櫱嘀癜岩巫油屏嘶貋恚泻羲?。吳萊摸索著扶手，試探了好幾下才對準屁股。

“校對不是你的工作吧？“顧青竹俯下身體湊到屏幕前，他沒注意自己與吳萊的距離有多近，吳萊也沒注意，他完全被顧青竹檢查他工作的動作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顧青竹滑動著鼠標，檢查著，“這幾篇不是譚茗的工作嗎？”

“報告總編！譚姐說……說我工作細致，她請我?guī)兔υ傩Ｒ槐?。”吳萊沒想到顧青竹連這么細枝末節(jié)的事情也記得這么清楚。

“再校一遍？你是說這些到處都是修訂痕跡的東西還是她校過之后的？”顧青竹氣笑了，“我看譚茗是越過越回去了，本職工作也敢這么糊弄人，也難怪上次校對組捅了那么大簍子，到頭來還是要我來善后?！?/br>
“不是，譚姐就是怕出現(xiàn)上次的情況?！眳侨R解釋道。

“你不用說了，上次我只一人扣了五十，沒有當眾批評，看來是對他們太仁慈了。下通知，今天選題會換成大會議室，所有主編和編輯全部參加。”顧青竹直起身體，指揮著，“你也不用校對了，讓譚茗自己來?！彼粗鴧侨R瞪大著眼睛，也不敢吭聲，活像只待宰的鵪鶉似的，只好收斂了怒容：“我說你呀，不要人家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是他們應該做的工作，憑什么找你幫忙？你是總編助理，不是整個編輯部的助理，如果每個人都讓你幫忙分擔工作，你還不得累死嗎？學會拒絕，懂嗎？”

吳萊遲疑地點點頭，張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又顯然不敢開口。

“行了。”顧青竹長嘆一聲，搖了搖頭，“我想你也學不會拒絕。行吧，這個惡人我來做，現(xiàn)在給所有人發(fā)通知，今天上午九點半開會，然后去給我泡咖啡?！鳖櫱嘀衽牧伺膮侨R的肩膀，得到吳萊肯定地答復后，徑直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吳萊點開微信群編輯了一條會議通知，立刻收到了各方哀嚎，微信群里炸開了鍋，手機震得像是得了帕金森。

吳萊想了想，還是點開譚茗的頭像私聊了一句：“真的對不起，譚姐，今天總編八點就到了，發(fā)現(xiàn)我在幫您檢查，有點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剛還在群里活躍的譚茗那邊沉默了約幾分鐘，忽然開始瘋狂轟炸崩潰道：“啊啊啊啊??！我就猜到了是這么回事！完蛋了！我今天要被罵死了！救命啊！”

“譚姐，對不起?！眳侨R抿了抿嘴，繼續(xù)道歉道。

“哎，這沒事，都怪我不該偷懶。啊，吳萊救命?。∧阋獛臀艺f說情??！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譚茗已然陷入了完全的恐懼中，差點要暈厥在地鐵上。

“我去給總編送咖啡的時候試一試吧，譚姐。”吳萊捋了把頭發(fā)，有些苦惱。

“吳萊！請務必把總編伺候得好好的，泡最好的咖啡！放多多的方糖！讓他整個人甜甜蜜蜜快快樂樂的！然后忘記我這個卑微的小人物吧！”譚茗胡言亂語著，吳萊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發(fā)了一個擦汗表情。

可是總編都喝無糖加奶的呀。

顧青竹整理著會議的材料，就聽見門口小聲地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