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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只是被陛下勒令停職,卻并未罷官,因此他來小書院替新進員吏們講學,倒也不違規(guī)制。 只是有些出人意料罷了。 作為右司的最高官長,嚴懷朗并沒有什么官架子,卻也甚少與新近小員吏們有過多接觸。 一則他不喜枯坐案頭,許多重大案件都是親自上陣,時常離京在外;再則他肯給予下屬足夠的權力去施展才華與抱負,許多事都交由謝笙帶領周行山及趙攀去酌情安排,并不會驕橫自負地指手畫腳。 新近小員吏們對他少年時的傳奇功勛有所耳聞,平日里又無機會與他交流,只見他在人前的神情時常都是淡淡的,雖不倨傲,卻也并不多么親和,便覺他猶如清風明月,只可遠觀。 今日一聽他要親自來授課,眾人自是喜不自勝,于議論紛紛間翹首以盼。 在滿室期待中,唯獨紀向真瑟瑟發(fā)抖,恨不能將自己團成一個實心小圓點。 坐在他后頭的江信之見狀,疑惑地皺眉踢了踢他的椅子,“你在做什么?” “你不會懂我的痛?!奔o向真飛快地回頭瞪他一眼,又縮回去繼續(xù)抱著自己瑟瑟發(fā)抖。 作為在場“唯二”受過嚴懷朗指點的人,紀向真實在很怕嚴懷朗今日將自己拎出來做靶子。 抖了片刻,他又扭頭看了一眼右后方的月佼,原以為可以得到同病相憐的一個回視,卻見那小妖女深思恍惚地紅著臉瞪著桌面。 太詭異了,看不懂。 **** 今日嚴懷朗心情像是不錯,雖面上神色仍是淡淡的,卻不若平素那般漠然。 他主要剖析了中一些與右司職權范圍相關的法條,又以之前的“洞天門”販奴案做了范例,雖并不如周行山那般聲情并茂,倒也詳盡實用。 接著又從“洞天門”販奴案開始,向眾人道出右司之后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平定江湖勢力。 此事其實早有苗頭,小員吏們并未大驚小怪,但神色中也隱有由于與迷茫。 種種跡象都能看出,右司平定江湖勢力的所有行動,并非只針對所謂“邪魔歪道”,對名門正派也在以相對溫和的手段行招安之實,似乎是最終目的是將整個“江湖”一并消弭于無形。 對此,小員吏們有贊同者,也有異議者,只是沒人敢當著他的面表露出來。 之后,嚴懷朗按小書院授課慣例,讓眾人自行提問,由他來答疑解惑。 蘇憶彤率先起身發(fā)問:“言官御史們常言右司行事煞氣重,時常不留余地,近乎以暴制暴,實乃大惡。下官茫然,請嚴大人指點。” 這個問題其實是在場不少人的心聲,卻沒人有如蘇憶彤這般的勇氣來做著出頭鳥。 與左司同屬監(jiān)察司的右司職能為何,坊間之人多是云山霧罩,而朝中文官對右司“行事手段過于兇狠”多有詬病,這也是嚴懷朗自領右司丞后律被彈劾的根源。 眾人紛紛屏息,齊齊望著嚴懷朗。 嚴懷朗不咸不淡地環(huán)顧四下,并無絲毫慍色。 “左司職能為何?” 蘇憶彤答道:“尚書省名下監(jiān)察左司,掌辯六官之儀,糾正省內(nèi),劾御史舉不當者?!?/br> 言官御史監(jiān)督百官,糾舉、彈劾不法官吏,左司又監(jiān)督御史不當,如此相互牽制,方能各有敬畏。 “那么,右司呢?”嚴懷朗又看向云照。 云照擲地有聲地應道:“除暴安良,以武,維護法度威嚴?!?/br> 不同于左司的明正堂皇,右司便如那監(jiān)察司內(nèi)隨處可見的神獸獬豸,以獠牙鎮(zhèn)妖邪,以犄角辨曲直忠jian。 原本以為自己今日逃過一劫的紀向真還沒來得及慶幸,便被嚴懷朗點了名,“何謂‘俠士’?” 頭皮發(fā)麻的紀向真在滿座同情的目光中緩緩起身,站了個筆直,絞盡腦汁想了半晌,才猶猶豫豫應道:“除暴安良,以武……犯禁?!?/br> 這就是陛下欲以右司為利劍,將整個江湖勢力不分正邪一并消弭的根源。 江湖名門“除暴安良”的所謂俠義之舉,往往也游離在法度之外。 而秩序,攸關同熙一朝的興衰存亡。 “良善若無力自保,便只能任人魚rou;而律法,正是為了維護良善與秩序。可律法本身,是無力維護自己的。右司之所以存在,雖不為開萬世之太平,卻是為守護律法之初心。” 嚴懷朗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座的所有人,身姿修挺,氣度英華,“言官彈劾,市井誤解,甚至,后世史書上或許都不會給我們一個褒揚的名頭……” 可,職責所在,以惡護至善,雖千夫所指,吾往矣。 **** 月佼與所有人一樣,怔怔望著講堂之的嚴懷朗。 他只是神色如常地站在那里,如任何一個尋常武官那般挺拔肅立,可月佼深信,此刻在場所有人都能看到—— 他身上,有光。 坦蕩昭昭,無懼無畏。 仿佛只要跟在他身后,便永遠不會走錯路。 月佼忽然忍不住抿緊了唇,一對眼兒笑成了彎月。 這是她的心上人呢。 講堂上的嚴懷朗驀地咳了一聲,不著痕跡地將頭扭向一邊,避開了她的直視。 他在心中暗道自己大意,竟忘了事先提醒這小姑娘,不要在今日這眾目睽睽的場合下,對他笑得那樣好看。 實在是很容易……將嚴大人的一身正氣,擊個粉碎。 滿座正在按要求書寫策論的眾人中有人無意間抬起頭,卻驚見嚴大人正心事重重地蹙眉,頓時無不惴惴彷徨,以為他在考慮什么兇險之事。 可嚴大人心中想的只是—— 就說,那個此刻沖自己笑得一臉甜滋滋的小姑娘,什么時候才肯當真松口,給堂堂嚴大人一個名分啊?! **** 到了九月下旬,同熙帝才詔令嚴懷朗復職。 但因同熙帝堅持命慶成郡王做出兵清繳寧王殘部的準備,文官們對嚴懷朗的彈劾便依然沒有停止。 于是同熙帝不得不在嚴懷朗復職的詔令中加了一條,暫不許離京,以便及時上朝接受言官質(zhì)詢。 好在近期也無需要嚴懷朗出京的案子,于是他便每日按時點卯,耐著性子伏案處理一些雜事。 這閑散的狀態(tài)倒合了他眼下的心意,使他有充裕的時間在散值或休沐時領著月佼到處吃喝玩樂討小姑娘歡心,順便將心愛的小姑娘……吃干抹凈。 總之,除了“心愛的小姑娘暫時不肯松口成親”讓嚴懷朗略有些焦灼之外,這段日子原本還算舒心。 直到九月廿五這日,謝笙將之前月佼一行出京辦理“洞天門”販奴一案時的花銷明細記檔交給嚴懷朗審閱批復時,嚴懷朗頓時覺得,花不香了,水不甜了,陽光也不明媚了。 “云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