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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江煙雨,渲染出十分墨色。走廊的背景音樂播放著古琴曲,如入杏花微雨、淡月疏欞的空靈之境。更有趣的是一面4D影壁,可以查詢每個月的“花神”。例如輸入四月,便會有一個柔和的女聲念誦:“……四月,牡丹王,芍藥相于階;罌粟滿,木香上升;杜鵑歸,荼蘼香夢?!卑殡S著語音,“四月花神”牡丹的雍容之姿呈現(xiàn)于影壁,馥郁沁人。對花卉有興趣的人在這里駐足幾分鐘,便可遍賞十二個月的花令。身穿各色制服的人群往來紛繁,如過江之鯽,但都有條不紊,忙而不亂。隨處可見如薛垣這般金發(fā)碧眼、有著典型高加索人種外形的成員。早在地球時代,人們就已預見到:在太空時代,界定國家與種族的將不再是疆域和血緣,而是文化認同。無論在哪個大區(qū),都可以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人種,幾乎無法找到一個不是混血的人?!皣摇背闪艘粋€模糊的概念,唯有共同的文化這只看不見的大手,將這些不同血統(tǒng)的人們聚攏在一起。與技術部的“永恒長廊”相似,這里也有一條鑲嵌著縱列黃銅銘牌的“禮樂之路”,全息圖像展示著中國先秦時代的諸多典籍。在旁邊,薛垣停下腳步對祁漣說:“你該看看這個?!?/br>祁漣望著那部古籍的影像,目光中滿是崇敬,如同凝視父親遺留下來的圣物。他曾聽薛垣說起過他“爸爸”的往事,知道這部看起來并不起眼的古書,背后有著怎樣的淵源:在絲路的另一端,遙遠的古羅馬帝國,它逃過了秦炬之劫,又幸運地在歐洲的二戰(zhàn)烽煙中得以保全,最終重見于世。喬伊也知道這段事跡,陪同在祁漣身旁默默駐足。地球毀滅使人類的技術水平倒退了五十年,時空躍遷已成絕響。人類只能去往未來,誰也無法再重返歷史。不過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時光一去不返,將過去遠遠拋離,人們才更有勇氣繼續(xù)生活。若歷史可以修改,或許反而不知何去何從,站在時光的洪流中踟躕不前。三個人各懷心事對出神,忽有一個渾厚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看樣子,你們好像對歷史很感興趣。”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軍官向他們緩步走來,軍服領徽上綴著代表上將銜級的金牡丹?!澳贻p人對歷史感興趣是好事。不懂歷史,也就看不到未來?!?/br>一見到這個人,喬伊不但不敬禮,反而向后撤了一步,冷冷地把臉轉向一旁。但上將似乎對喬伊的失禮舉動毫不在意,只是和藹地向薛垣伸出手:“這不是正式場合,用不著敬禮?!f尼亞,你還記得我嗎?”薛垣吃了一驚?!叭f尼亞”是“伊萬”的昵稱,以前只有母親偶爾會這么叫他。見他愕然的神色,上將笑了起來:“你小的時候,我去過你家,你母親做的俄羅斯紅菜湯味道很棒?!?/br>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薛垣想起,小時候確實有一位年輕的軍官跟父親關系很好,常常到他們家里做客,薛垣叫他“裴叔叔”。他送過薛垣一套精致的模型飛機,笑瞇瞇地說:“這不是普通的飛機,是空天飛機。萬尼亞長大以后就可以開它們了,飛呀飛,一直飛到太空里,把星星一顆一顆摘回來?!?/br>有一次,裴叔叔帶來了一個與薛垣同齡的小男孩,名叫約書亞。他跟薛垣打了幾局玻璃彈珠,沒贏,直到走的時候還氣咻咻。兩人約好下次再戰(zhàn),但是后來那個男孩再也沒來過。薛垣極力回憶那張早已模糊的臉,與眼前的上將相對比,難以置信地問:“您是……裴叔叔?”裴上將點點頭,指著喬伊:“這是約書亞,你們小時候見過一次面?!?/br>“……什么?!”這回叫出來的人是喬伊。他吃驚的神色毫不遜于薛垣,看來他原先也并不知道這一點。裴上將拿出一張文書遞給薛垣,“拿這個去辦特別通行證,四十八小時之內,你們可以在伏羲號周圍任意地方停留。——哦,除了太空軍港,那里是禁航區(qū)域,只能從遠處看看?!?/br>他看了看表,“其實我原先是想跟你們一起去的,但馬上有個非參加不可的會議。你們回來之后再來找我吧,我還有些話要對你們說?!?/br>穿梭機再度啟程,載著喬伊、薛垣和祁漣,前往坐標點所在的那片區(qū)域。“我不是有意隱瞞你?!眴桃两忉屨f,“我不懂俄語,不知道萬尼亞和伊萬是同一個名字。再說,叫伊萬的俄國人那么多?!?/br>這么多年來,他只記住了那個金發(fā)小男孩,和那一場懸而未決的玻璃彈珠比賽。去過薛家之后不久,當時還是中尉的裴恕就接到了調令:他所屬的空天部隊就被編入了太空軍,將被派駐到太陽系最遙遠的冥王星軌道前沿哨站。喬伊的母親自然不愿意讓丈夫去那么遙遠的地方——那個時候,根本沒人預料得到,太陽會在那么短的時間內紅巨星化。她以為,至少她還可以和丈夫一起生活在地球上,度過相對安穩(wěn)的一生。她勸說裴恕退出太空軍,可裴恕堅決要去。最后的結局是協(xié)議離婚。“我跟著母親去了英國,改隨我母親的姓‘喬伊斯’。艦隊起航的時候,我還是個平民,通過‘優(yōu)秀人才計劃’獲得了登艦資格。后來我想回到中國大區(qū)工作,就改成了現(xiàn)在這個中文名。”喬伊掏出自己的證件給薛垣看,原名一欄填寫著JoshuaJoys。照片上的青年比如今的喬伊看上去青澀拘謹幾分,但眼中透出的倔強與傲然絲毫未改。“我母親直到去世都還記恨著他,覺得他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拋妻棄子。我原本不相信,因為父親一直對我很好??墒恰眴桃恋氖种高梅喊?,“可是一直到艦隊起航,他也沒有去倫敦找過我們母子。所以,我想聽他的懺悔。我寧愿相信,他不是拋棄了我們,而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br>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喬伊釋然長嘆,再也不出一聲。機艙里靜默許久,薛垣忽然開口:“你知不知道,為什么當初我沒有去莫斯科找我弟弟?”喬伊抬起頭,再次與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靜靜對視。那雙眼睛里沒有了平時的謔浪,有一種直達人心的真誠。但薛垣卻沒有回答他自己剛才提出的問題?!拔艺f過,我還有最后一個秘密。等時效成立以后,我會告訴你?!?/br>穿梭機駛近了太空軍港,澄澈的星空漸漸隱沒,行星際戰(zhàn)艦矩形編隊出現(xiàn)在漆黑的太空背景下。白色艦體邊緣反射出碎鉆般的陽光,整個編隊仿佛夕陽下閃耀的黑白棋盤。薛垣閉了閉眼睛。一陣微微的暈眩,在這一霎擊中了心扉。面對這些通向未來的行星際戰(zhàn)艦,他的思緒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