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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雖陋,卻出了個秀才,是個知禮曉儀的,原想把身世實(shí)實(shí)道出,再哀求收留。 沒料到回到屋中,陳娘子正尋了一些舊日衣物出來,撒了線粉,燒了炭斗。她一邊低頭持剪改衣,一邊不經(jīng)意地道:“粟娘,看你身形是北邊人,口音兒是京城那邊的,老家可是在永定河邊?” 齊粟娘大吃一驚,連連點(diǎn)頭,問她如何得知。陳娘子笑道:“你既是從漕河邊來,又帶著濕衣,水性必是好的,自是河邊人家。南北水患,南邊是黃、淮、長江,北邊京城附近便只有永定河了。” 齊粟粟見陳娘子如此心細(xì),大是佩服,又聽她道:“這幾日不見你提起爹娘親人,多是水災(zāi)里沒了,或是你被賣了,不敢多說?”說罷,停下剪子,轉(zhuǎn)頭凝視齊粟娘,“賣身契在外頭,只要不被尋到,便也罷了。女子不用納丁稅,待尋個時機(jī),托人替你在我家落個戶籍,也叫你這孩兒不再日日憂懼。” 齊粟娘聽得此話,面上靜靜與陳娘子對視,心里驚駭,她不過在陳娘子家住了幾日,話未多說一句,事未多做一件,老底兒卻被人看得通通透透,左思右想,知曉機(jī)不可失,撲通一聲跪下哀求道:“大娘,我……粟娘雖不明事理,卻是個肯干的,活命之恩不敢言謝,只求您收留教導(dǎo)我,我……” 陳娘子不待她說話,一把將她扶起,一邊咳嗽一邊道:“不必如此,都是水邊遭災(zāi)的,知曉這些難處。你是個膽大不服軟的,竟敢搏命逃出,到得我家。但到底不過十歲,又是女娃,今次你運(yùn)道好,手腳沒有廢掉,卻再難有下回,若是趕你走了,只能死在外頭?!闭f罷,又笑道:“只是有一件事,你齊大叔日后干活赤身時,你切切不可直愣愣看著,不知避諱?!?/br> 齊粟娘一驚,恍然道:“難怪齊大娘今日不給我好臉色看,原來是在吃醋?!彼赵诠こ坦さ厣献霰O(jiān)理時,看過不知多少赤膊男子,便也未曾在意,此時一想,卻知道是錯了。 陳娘子掩嘴笑個不停,半晌方喘氣道:“果然是個要人教的孩子,你既要我教導(dǎo),我也不推辭,你去把那房里書架第二層第一本書取來?!?/br> 齊粟娘平日里和陳娘子一個屋,知曉她所指的是其子陳演的房間,連忙去了。她打開房門一看,靠左墻一個竹片釘成的大書架,書架邊墻上掛著一副草圖,房中央擺著青竹長桌、包圈梳背竹椅,已是坐得油光水亮??坑覊κ且蛔龣诩茏哟?。家具俱是自家打制,一秉天然,唯一的裝飾就是細(xì)細(xì)繡著朱紅蓮枝花樣邊的粗藍(lán)床帳,一看便知是陳娘子的手藝。 齊粟娘走到竹架邊,看了看墻上草圖,卻是用青、朱、藍(lán)、赭等色精細(xì)畫了黃、淮、漕運(yùn)等各處河流、險口、水壩、閘口詳圖,便是北方永定河水形也沒缺了。齊粟娘自然見過比此圖精密不知幾倍的水形圖,但此時此刻,在這陋屋之中,秀才之房內(nèi)見得如此,仍是大大驚奇。 她不敢久待,匆匆走到書架前,一眼掃過全用阿拉伯?dāng)?shù)字編號的線書,雖知此時西學(xué)早入,也極是驚訝。她隨手從二層上取了書,還未看書名,便被書架上成排的、等書晃花了眼。她一邊向回走一邊暗自嘀咕,這陳秀才不是去江寧省試?難不成做舉人不是考八股文而是考治河? 她這般想著回到陳娘子屋里,將書捧上,方看出竟是本,頓時咋舌。陳娘子見她臉色,又笑道:“我知你多少識得幾個字,只是你可知此書是何人所寫,所寫為何?” 齊粟娘知她厲害,也不打逛語,陪笑道:“大娘,粟娘只知這書里寫的是女人規(guī)矩,卻也不知是何人所寫,為何而寫。” 陳娘子似笑非笑看著齊粟娘,齊粟娘不免心下發(fā)慌,拼命在腦中翻找,將丟在邊角旮旯里的些許文史知識榨了又榨,方遲疑不定道:“粟娘聽說……聽說這書里的一些規(guī)矩實(shí)在是太糟踐人了點(diǎn)……” 陳娘子脆聲而笑,轉(zhuǎn)身關(guān)上房門,打開第一頁,指著道:“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臥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睋u了搖頭:“曹大家班夫人此作實(shí)是掩飾太過,她得了好處,卻苦了身后一干人?!?/br> 齊粟娘對這些文詞似懂非懂,只知大意自是將女子貶得極低,但聽陳娘子之言,竟是不以為然,心下松了口氣。忽又聽得陳娘子說道:“你可知長孫皇后作,則天皇后作?” 齊粟糧呆了一呆,不知她為何提起,只得搖了搖頭,陳娘子再不肯多言,只道:“且去把這書背熟了,有不識的字便來問我,背熟后再想想我今日說的話,也算是我教導(dǎo)你一番了?!闭f罷,又是一陣咳嗽。 第四章 逃災(zāi)路上的粟娘(上) 齊粟娘對陳娘子已存敬畏,每日早起挑水、拾柴,生火,煎藥,并洗衣、縫補(bǔ)、做飯一應(yīng)雜事,俱是包下,得空便捧著狂啃。 陳娘子萬事不用動手,卻也不與她解說班紹的,只是教她分辨各類豆、瓜、菜、糧。教她如何用扁擔(dān)挑水,如何摘皂角烘制皂粉,如何用黃豆做醬油、用米團(tuán)做米醋,讓她知曉用棉桿燒火取暖少煙、用糠火燒飯省錢,只當(dāng)她是個無知孩童,從頭教起。 家中時無男丁,陳娘子又帶著病,二十畝地卻沒閑著,十五畝佃給齊家種了棉花和小麥。粟娘那把子好力氣半點(diǎn)不浪費(fèi)地用在余下五畝青菜、蘿卜、甘薯地里。 齊粟娘深知這些農(nóng)家活計(jì)雖不能立身,卻是活命的本錢,言聽計(jì)從,一舉一動皆以陳娘子教導(dǎo)為先,久了便也察覺出陳娘子許多異處。 其一,這陳娘子既是有子,卻從來不提夫家,堂屋神柜旁邊的牌位總是她親自打理,向不讓齊粟娘靠近。其二,她那行事談吐明明就不是平常出身,詩詞、算學(xué)都是會的,雖是纏了腳,竟是早已放了,多少總有些緣故。其三,她有些銀錢、釵環(huán),有出無進(jìn)的,也慢慢使盡,有人從江寧托帶了銀錢回來。雖是不過七八錢碎銀,齊粟糧不免懷疑她那秀才兒子怕是全面發(fā)展,這回去江寧又中舉人又賺錢的? 揣著這些疑問,齊粟娘在陳家也過了近半年,她在二月二花朝節(jié)時在屋后迎春花上掛了紅;三月三的上巳時跟著陳娘子到河邊踏青跋禊,學(xué)會了劃竹伐;四月五的寒食里學(xué)會做了青團(tuán)、金剛臍、茶馓,吃了個肚撐;清明送著齊家夫妻去了七八里外的齊村祭祖,又看著陳娘子對著牌位坐了一天。 五月五的端午,她跟著齊大娘冒著連綿梅雨,收割了野地里的菖蒿艾草,背到漕河邊販賣,在龍舟大會鬧成漕河水手械斗前逃了回來。待得六月六連日大睛,齊粟娘忙忙地把冒著濕臭之氣的被褥、衣裳拿出來曬伏,慶幸梅雨季的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