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震云一眼，見他沒什么惱怒的神色，松了口氣，轉(zhuǎn)身去開了妝盒。

    齊強(qiáng)看了連震云一眼，轉(zhuǎn)頭對齊粟娘笑道：“妹子，你看著你怎么像自己嫁女兒一樣，若是真這樣舍不得，和演官兒說說，回高郵做官去，那里離著揚(yáng)州城可近?！?/br>
    李四勤連忙笑道：“正是正是，齊三他妹子和小嫂子好著呢，也難怪舍不得，這是好事，是好事?！?/br>
    齊粟娘知曉齊強(qiáng)擔(dān)心她得罪了連震云，陳演雖是一縣之主，連震云卻也不是個軟的。蓮香出身雖低，但俗語道不怕官只怕管，皇上寵臣，清河一縣之主的縣臺夫人親自開口為媒，不論是七品候補(bǔ)千總或是漕幫清河壇主，都得好好思量一番，免得得罪了她。蓮香也算能借著陳演地勢，抬高了出身，六品縣臺大人地義妹作了七品候補(bǔ)的正妻，半點不曾委屈了連震云，說起來還是他高攀。就如同她借著侍候過皇上、太后、還有那位爺?shù)膭荩Ц吡顺錾硪话?。否則以她的出身，哪里配得上身為舉子地陳演？只不過，她的夫君寧可冒死抗旨也要娶她為正室，而蓮香地夫君至多讓她做偏房……

    齊粟娘苦笑著，她來這世上，辛苦掙扎，自問沒有泯了良心。但經(jīng)了這一世，行事多多少少有些沾染了習(xí)氣。上頭的貴人們仗著勢，搶老婆吞河銀，還幾乎生生拆分了陳演和她。下頭地四姓五村村民盼著把田地掛在陳演名下，免了田稅，寧可投充為奴也望著來清河仗著縣大老爺?shù)膭葸^好日子。不上不下地她也曾仗著陳演的勢，在高郵帳、占田、行賄，惹得康熙大怒。到了清河陳演的轄下，逼得許寡婦命懸一線，若是她沒有去祠堂，許寡婦只有死路一條罷？滿清河也無人敢多說一句。

    這世里的是非原不同前世，若她不是縣臺夫人，連震云這樣精明厲害不肯服軟之人何嘗會聽她所言？怕是她跪下來求也無用。雖則她自問行事之由沒有錯了半點……

    “只當(dāng)為你尋個樂子……”德州行宮中，陳演的笑臉浮現(xiàn)在齊粟娘的眼前，“我是不信你會做出什么來的……”

    “仗勢欺人原是不用學(xué)的?！饼R強(qiáng)的笑聲回蕩在齊粟娘耳邊。

    在這世里，沒有了陳演，齊粟娘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不是。

    不論對與錯。

    齊粟娘看了一眼齊強(qiáng)和李四勤，嘆了口氣，上前對連震云陪笑道：“大當(dāng)家，對不住，誤了你的吉時，妾身給你賠罪了?！?/br>
    連震云淡淡看了她一眼，慢慢彎腰回禮道：“夫人客氣，蓮香她向來多承夫人照顧，有些不舍也是情理之中?！北阋矡o話。

    齊強(qiáng)見得如此，偷偷給齊粟娘使了個眼色，拉著李四勤，說了一串吉利話，便一起溜了出去。

    三人一口氣直奔到了園子里，齊粟娘長出了口氣，“哥哥，大當(dāng)家是不是生氣了？我看著他神色不對。”

    齊強(qiáng)笑道：“這個要問李四，我可是看不出?！?/br>
    李四勤笑道:“現(xiàn)在又害怕了？方才怎地好在人家新房里哭？要不是看著是你，俺早就——”看著齊粟娘瞪圓的眼睛，轉(zhuǎn)口道：“放心，他最近一直這樣，冷冷淡淡，不陰不陽的——”

    齊強(qiáng)和齊粟娘相顧失笑，齊強(qiáng)拉著齊粟娘笑道：“哭都哭了，還怕他作甚，我們?nèi)齻€去卷棚里吃酒去，演官兒不在家，哥哥帶著你耍玩，也沒人敢說你什么?！?/br>
    齊粟娘歡喜笑道：“耍玩吃酒倒也罷了，哥哥快走了，妹子多陪陪你是正經(jīng)。”李四勤哈哈大笑“叫他們再整一桌席面上來，奶奶的，方才就顧著和那些官兒傻笑了，哪里顧得上吃？齊三你這小子，你是怎么一邊兒給別人死命敬酒，一邊自己又吃又喝的？這招兒可得教教俺……”——

    第二十章 連府后宅的女眷們（二）

    天后，王桂姐抱著寶瓶，坐著一頂小轎，帶著四個婆送親，連大船跟轎，抬進(jìn)入連家后院。連震云忙著安排親信接管清河事務(wù)，也未去接轎，只得姨奶奶蓮香使人在后院門口接住。

    桂姐兒按進(jìn)門的規(guī)矩，先站在堂外石階下。半葉上前報門，蓮香應(yīng)了，半葉方回身引著桂姐兒進(jìn)門，準(zhǔn)備上茶見禮。

    桂姐兒偷抬眼看蓮香，只見她年紀(jì)雖小，但長眉杏目，神情端莊，發(fā)上雙頭鸞釵，耳上兩珠金環(huán)，身穿沉香色妝花寬衫，密合色拖泥金綢裙，裙角兒下一對金蓮小腳，周正堪憐。這般的人品裝扮立時把桂姐兒要強(qiáng)爭勝的心打下去半截。

    半葉拉過一張錦墊，籽定奉過一盞福仁泡菜，桂姐兒委委屈屈跪了下去，接過茶盞，“奴婢給姨奶奶請安，姨奶奶喝茶。”

    蓮香看這桂姐兒，一身艷色衣裳，年紀(jì)不過十**歲，生得甚是標(biāo)致，眼角含春，眉梢?guī)эL(fēng)，右眉梢上一點小紅痣，攢金袖口里隱隱露著一個銀穿心金裹面的香茶袋兒，好不風(fēng)流。也暗暗點了點頭，接了茶，便叫起身。讓桂姐兒與蕊兒、梗枝廝見，互拜一禮，桂姐兒自此便成了連震云的侍妾。

    待得掌燈時分，連震云回房用飯，蓮香看擺了四碗八盤，無非是燒鴨、小雞、肥鵝、鮮魚，時蔬、鮮果之類，連震云居上，偏房蓮香側(cè)坐，侍妾桂姐兒、蕊兒、梗枝立在一旁侍候。丫頭們側(cè)立。

    蓮香從蕊兒手中接過銀素篩，在大銀花杯中注了一杯揚(yáng)州麥燒酒，呈給連震云。她轉(zhuǎn)頭看了桂姐兒一眼，小心對連震云道：“爺，桂姐兒有個事兒，想請爺?shù)氖鞠隆！?/br>
    連震云頭也不抬，“說罷。”

    桂姐兒連忙在席前跪下，“爺，齊三爺打算這幾日就過茶禮，把我妹子月鉤兒抬過府，帶著一起去京城。

    因著上頭沒有主母，齊三爺便要月鉤兒拜見縣臺夫人，也好進(jìn)門。奴婢請爺饒個情，讓姨奶奶請縣臺夫人過府里，奴婢為月鉤兒引見姑奶奶?！?/br>
    連震云喝了口酒。“這事兒我聽齊三說了。他要走。我也要給他擺送行酒。明兒一起辦了。蓮香。你讓人準(zhǔn)備席面。明日二當(dāng)家、齊三爺、縣臺夫人都請來?！?/br>
    蓮香聽得齊粟娘要來。心中歡喜。連忙應(yīng)了。轉(zhuǎn)頭讓桂姐兒起身。第二日。蓮香一大早就起了身。梳洗打扮。到廚下看人打發(fā)了連震云地早飯到桂姐兒房中。便細(xì)細(xì)著人準(zhǔn)備席面。

    先備了茶席。四十碟下茶點心。多是蒸酥點心。油酥餅撒、果糕甜點之類。再備了一個大席。有十樣大菜。十樣小菜。五樣咸菜。五菜甜菜。十樣細(xì)巧果品。并清河甜酒、揚(yáng)州麥燒酒、直隸滄酒三樣。甚是豐盛。

    那邊廂。齊粟娘雖是早想去連府里走動。和蓮香說說話。但連府里正忙成一團(tuán)。準(zhǔn)備搬去揚(yáng)州。實在不好打擾。她要齊強(qiáng)借了連震云地后院見禮。雖是要借著桂姐兒引見。卻也是趁機(jī)見見蓮香地意思。

    “安生。連大當(dāng)家到桂姐兒家下地可是一副金。兩對金墜。三般果羹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