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終是開始不耐煩。

    “娘娘昨日又不曾睡好嗎？”碧兒用軟褥覆好淇玥的膝足，又燃了暖香，盡力將她侍候得舒爽。屋內(nèi)彌漫的香氣縈縈飄浮，是種安眠的香絲，漫在空氣中濃郁而靜謐。

    淇玥撫了撫蛾眉，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想睡又睡不熟，想醒又醒不來，真是惱人?！?/br>
    碧兒伶俐地上前，替她按住額xue，“娘娘不怕，奴婢已喚了太醫(yī)，眼下想是已在來的路上了。”

    力道適宜的按壓舒解了頭腦的昏沉，淇玥心緒稍霽，“太醫(yī)有什么用，無非又是開些難聞的苦藥，難喝得緊。”

    “畢竟良藥苦口，娘娘還是耐煩一些的好?！?/br>
    一只小蟲沿著宮裙攀爬而上，逐漸攀上細嫩的藕臂。那蟲遍體墨色，細小難見，只在背殼中央，鑲嵌了一條深紅的紋。淇玥只覺臂上一癢，驀地出手，一掌拍死了小蟲。

    粘膩的液體殘留在掌間，淇玥厭惡地蹙眉，“最近殿內(nèi)也不知怎么了，總是有些螞蟻飛蟲，實在討厭的很！”

    碧兒忙用帕子拭凈了她的手，又小心拾起了地上的死蟲，丟入炭盆之中，“近來春潮，天又回暖，等明日，奴婢著人將殿中仔細打掃一番。”

    “嗯。”淇玥點點頭應(yīng)了，嘆了口氣靠入軟塌，閉目養(yǎng)神。

    細小的黑蟲落入炭盆，逐漸燃得焦灼。慢慢的一絲細煙自盆中漫出，小蟲已然化為灰燼。

    ·

    太醫(yī)在前殿為淇玥診完腕脈，沉思了良久，一直面色沉沉。

    “鐘太醫(yī)，我家娘娘怎么樣？”碧兒見他一直不曾說話，不禁有些心急，忙催促道。

    鐘太醫(yī)略一沉吟，心中仔細凝思了少晌，鼓起勇氣開口，“臣敢問娘娘，近來可是覺得頭昏體乏，食欲不振，外帶心情焦灼？”

    “沒錯?！变揩h不耐煩地抬了抬眼，“本宮究竟得了什么??？”

    鐘太醫(yī)心下躑躅，執(zhí)禮道：“回娘娘，娘娘脈象冗亂輕浮，沉緩無力，雖不虛沉，但卻紊亂無序，雖貌似著寒抱恙，但依眼下的癥狀看來，卻并非是病，而是……毒?！?/br>
    “毒？！”他話音方落，碧兒與淇玥同時悚然一驚。

    “怎么會！”碧兒面色煞白，立即回問：“娘娘的寢食起居，皆由奴婢一手時候，怎會有毒？敢問太醫(yī)，娘娘所中的，是什么毒？又可有性命之危？”

    鐘太醫(yī)俯首言，“臣敢問娘娘與姑娘，央華宮近來，可有現(xiàn)些陌生奇異的蟲蟻？”

    淇玥怔了怔，一剎那思起方才拍死的墨色小蟲，神色頓時一凜，“是有一些?！?/br>
    “那蟲是否遍體黑色，中有一道血線，貌似甲蟲？”

    淇玥哪能清晰記得一只小蟲的模樣，倒是碧兒依稀有些印象，立即道：“沒錯！它的蟲腹還有些白點，腹液是濃綠色?！?/br>
    鐘太醫(yī)瞬時了然，立問：“那蟲現(xiàn)在何處？”

    “奴婢見它死透，又無處丟置，已丟了火盆燒了?！?/br>
    “燒了？！”誰知鐘卻太醫(yī)聞言大驚，視線向殿中的數(shù)個火盆一尋，驚聲道：“姑娘是用哪個火盆燒了？快將那火盆移出殿外的風(fēng)口處！永別再用！快！”

    碧兒聞聲大駭，忙遣了殿外的內(nèi)監(jiān)挪出火盆，直到一陣手忙腳亂過后，詫異問詢，“鐘太醫(yī)，這是何故？”

    鐘太醫(yī)正色道：“稟娘娘，此蟲名為‘紅夫人’，娘娘所中的，便是此蟲之毒?！?/br>
    淇玥眉心一跳，“紅夫人？”

    “正是。”鐘太醫(yī)道：“此蟲并非劇毒之蟲，它喜干喜熱，慣以吸食動物之血為生。紅夫人之毒，并不在蟲身，而在腹液。故若不慎遭其叮咬一二，對人并無大礙。但若將紅夫人入火燒灼，腹液之毒隨煙揮發(fā)，化為毒氣被人吸食，屆時便可積淀成恙?！?/br>
    一番話聽得淇玥心驚rou跳，手中不自覺揪緊了裙裳，疾聲問道：“那倘若是中了這個毒，會怎樣？”

    “紅夫人之毒并不致命，卻勝似致命。此毒初時，只會令中毒者乏力懈怠，精神不振，形似寒病。但再往下，中毒者肢體便會失去知覺，神經(jīng)瘋傻，六親不認。最終好些的或可昏睡不醒，而粗劣的，恐怕……終身失去神智，癲狂瘋魔?！?/br>
    淇玥登時慌了，“那本宮——”

    “娘娘放心，娘娘中毒尚淺，只消未來不再吸食此毒，避免被此蟲啃咬，方可痊愈?！?/br>
    聽及此言，她稍安下了一口氣，旋即又忽地震怒了，厲聲道：“央華宮內(nèi)，怎會有這種邪惡的毒蟲？！”

    一室的宮人瞬時跪倒在地。氣氛剎那冷的可怕。鐘太醫(yī)心中一惴，顫巍巍開言，“紅夫人生活條件嚴苛，極難養(yǎng)殖。在大涼界內(nèi)，只在幽州一代頗多。云州冬短夏長，氣候濕涼，按理說不該有此蟲繁衍，何況在這深宮中，怎會……”

    這一言帶來的訊息非比尋常，淇玥的面龐剎那暗了。既然云州氣候不適，難生此蟲，這蟲便絕非央華宮所有，那么唯一的可能……

    眸中的光亮越來越奇異，淇玥冷冷攥緊了拳。修長的指甲一錯，竟硬生生攥得斷了，血跡通紅。

    第113章 喬隕

    當晚，淇玥下令自央華宮內(nèi)徹查毒蟲來路。

    可自那日起，央華宮中的紅夫人卻越生越多。起先只是在殿中有零星的幾只，逐漸的，連宮院內(nèi)井中都逐漸發(fā)現(xiàn)紅夫人的身影。淇玥日日不得安虞，又忌懼毒蟲在身邊潛伏，更是難以入眠。折騰了數(shù)日，她終于抗不住，請旨搬去了稍偏的平陽宮居住。

    平陽宮位于西宮，相較央華宮，不僅狹小，也因地勢的緣故，頗具潮濕陰冷。這一日入夜，碧兒熏好了床榻，攙著淇玥預(yù)備入寢，方掀開錦被，二人俱是一怔——

    無數(shù)細小的墨色小蟲遍布于榻上，肆意攀爬，錯亂交疊，密麻得駭人悚栗，驚人得惡心。

    淇玥背脊一涼，只覺胃里驟然一陣翻攪，驀地彎腰，忍不住嘔吐起來。成百上千的紅夫人似乎感到了來人，竟一瞬改了爬行的方向，迅速朝著她們的方向攀爬而來。

    碧兒大驚失色，忙帶著淇玥步出殿外，嘶聲叫喊：“來人！來人——”

    整個平陽宮中驟地亂了，遭雜凌錯一片。殿中毒蟲太多，踩踏不及，又無法用火，只能從偏殿出緊忙抬了沸水潑燙?；靵y間潑揚的沸水又無法避人，錯手落在他人身上，無疑不惹起一片痛嚎，混亂而不堪。

    就著月色，碧兒領(lǐng)著淇玥迅速往外跑。方行幾步，一樣?xùn)|西卻絆得淇玥驀然一蹌。她詫異低頭，只見一件精致的佩飾靜躺在地上，在淡月的照耀下，反射著淡淡的微光。

    ·

    “稟娘娘，奴婢已查明，此物乃喬淑妃私物，平日從不離身?！?/br>
    碧兒將掌中的佩飾遞于淇玥手上。那是一枚古舊的玉飾，許是年頭太久，脂白的玉體本身已遍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