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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洛水東流 下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0

分卷閱讀20

    何,底下的將官報說,以壕溝長溝作掩護搬運土袋,城上的弓箭也無辦法。幾日間工事已具規(guī)模。裴禹插話道:西面的工事不急著修。

那將官施禮道:此前已得了監(jiān)軍吩咐,眼下主要修葺的都是在東南向。

西燕軍主力駐扎在西面,可偏生只這一向上工程要拖后。座下也有人不解,可也無人出聲問。裴禹不在這兩日間,營中恰如平靜水波下暗流涌動。今日的升帳,各家都揣著心思,其實也無人的眼睛真在攻勢上。此刻那將官應(yīng)了退下后,場面一時便又安靜。

眾人雖不說話,卻也都是暗暗看著座上將軍與監(jiān)軍的神色,不意瞧著尉遲遠也在向座下看。片刻聽尉遲遠道:我恍惚聽說前幾日營中挖出個什么東西,卻沒人報與我。是怎么回事?

這一句是點在今日的正題上。眾人顯見也是都知道這事,有沉不住氣的,眼光便有意無意向座中兩人身上瞟去。

被諸人偷眼看的兩位,乃是李允、王琮,這二人的來歷也頗值得一說。這兩人從前征戰(zhàn)時都跟在尉遲扈眼前。尉遲扈是太師尉遲否極長兄的兒子,否極是家中幼子,他長兄比他長出十余歲;因此尉遲扈雖是否極的侄輩,年紀卻差得不多,如今正是中壯年歲。早年尉遲否極出征時,尉遲扈司后勤轉(zhuǎn)運,因處事穩(wěn)妥得當(dāng)而得否極的稱贊,甚至對近旁人說過此兒志度類我的話。如今尉遲否極兄弟輩中,諸人已都年老,子侄輩里,論數(shù)資歷才干,最可托付依仗的也便是尉遲扈。

裴禹看著座下諸人神態(tài),心中一哂,太師染病的消息,倒是人人皆知了。唇角亦微微帶起一絲冷笑,心道,太師未必不得健復(fù),尉遲扈卻已是已如手握權(quán)柄般動起這些心思了。

他冷眼旁觀亦不做聲,卻見李允、王琮二人相一對視,李允已起身道:將軍,是我部下在營中掘出了物什。

尉遲遠道:是什么?

李允道:是獸骨。

說話間,已有衛(wèi)士進來,捧著一塊扇面形骨殖奉在尉遲遠面前。尉遲遠瞇眼看了,只聽李允接著道:營中士卒掘土?xí)r挖出這個,其實末將也不認得是什么,只是恰被營中相士看見。一見之下,才知此物的稀罕。

他這話說到此卻停住,倒像是賣起關(guān)子。尉遲遠看著他道:相士說什么?

李允似乎微有躊躇,又四下看了看而欲言又止,半晌道:聽了相士解釋,末將只覺事關(guān)者大,這才不曾稟報。

他這故弄玄虛,一臉為難模樣。一旁王琮起身道:不如請相士來,給將軍解說。

尉遲遠低頭看著那獸骨,仿佛是牛馬的肩胛,其上刻著些古怪字符。看了一時抬頭道,東西已在此處,去請相士又要添許多時候,你便學(xué)說一遍罷了。

李允道:那相士說,這獸骨乃殷商時王室占卜所用,問吉兇最為靈驗。刻上要卜問的大事,平日珍存起來,用時取出以火烤熱,判讀裂紋以資占卜。他細細看了,又說,這一塊正是用以卜戰(zhàn)事吉兇的。

他這話已漸漸逼近正題。此番擺這一道,也是因為他們往日便知尉遲遠最信卜筮。只聽尉遲遠問:其后呢?

李允也覺心中砰砰直跳,穩(wěn)了穩(wěn)心神方道:事關(guān)者大,我看還有幾位將軍離得不遠,便請了他們同來觀之。說罷眼光向尉遲中和閔彧各掃了一眼。

尉遲遠道:你莫總東拉西扯,快說卜得的是什么?

這便是圖窮匕見之時,只聽李允一字一頓道道:用兵不吉,宜撤軍。

此時滿帳之中,無一人發(fā)一聲,靜若置身墳塋。其實這消息李、王二人早在營內(nèi)暗暗散布,眾人本是都有所知的,此刻不過是終于放在明面。洛城久攻不下,朝內(nèi)太師染疾;軍中最要緊之事,于眾人眼中已并非如何攻取洛城,而是此刻當(dāng)否撤軍。西京朝局中那一只只伸向權(quán)柄的手已開始暗暗角力相搏,洛城前的鏖戰(zhàn)于此是關(guān)乎東進中原定鼎天下的畢生所愿,而于彼或許不過是權(quán)力博弈間的一枚棋子。

一片寂靜之中,卻聽一人輕笑道:這話有趣??刹恢睦锉銘{空出了這一片骨殖?這話音冷冽如寒風(fēng)刮過墳冢前衰草,眾人皆是一凜。不需去看,便也知道開腔的乃是裴禹。

李允見是他,心中倒也早有準備,躬身道:監(jiān)軍有所不知,此處乃殷商國都舊地。商人最重此道,散在這里幾片問卜的物什也無甚稀奇。

裴禹道:你倒是博聞,卻已滿是譏嘲語氣,道,可惜你這上古的軼聞聽得不求甚解。殷商故都毗鄰洹水,距此還有一天多的路程。你再弄這些玄虛時,也先多讀幾卷書去。

借卜筮之術(shù)為己喉舌,這事在前朝本朝都屢見不鮮,眾人也是心知肚明。李允以此而提起撤軍由頭,仿佛天數(shù)早定,裴禹索性便也由此發(fā)作,意指此物是為假作,不值一信。李允不過是拿這做引子,又何曾細細探究求過甚解,聽了這話一時竟有些發(fā)蒙,不知何如反駁。他這廂張口結(jié)舌,王琮見狀發(fā)急,在旁道:這卜筮之事甚是鄭重,先生怎好妄為議論?

裴禹笑道:鄭重?我倒是不知。我只知前朝文帝時馮太后寵信的王晟,少年間因戰(zhàn)亂舉家遷至涼州時便是靠他跟他父親賣卜為生。糊口的營生,卻不知鄭重在哪里。太后故去,王晟便為文帝不容,這卜卦若真得靈驗,他怎算不出自己身死的下場?前朝柔然進犯,守將竟信卜筮,謂賊不來而不設(shè)防,貽誤軍機,可見其害;這吉兇兩道,凡射奇偶,自然半收,何足為信?至人不相,達人不卜,內(nèi)不愧心,外不負俗,交不為利,仕不謀祿,問心無愧者何須信神問卜?前朝本朝,均禁民間私藏讖緯、陰陽、方伎之書,便是為了防小人借而生亂!

他這話一氣而下,李、王二人在口舌上有何能招架?一時目瞪口呆,眾人亦微為其勢所攝。卻聽裴禹接著道,若真說鄭重,你二人得了這物便該即刻獻于營中主將,這私下偷偷的問卜,也是為了鄭重么?拿著此事做幌,實則便是妖言而動亂軍心,其心可誅!

他動搖軍心這四個字出來,便如一語揭了帷幕去,眾人更是心中一跳,全不由屏氣凝神。

那旁李允、王琮聽這話倒似鎮(zhèn)定下來。其實這事的根結(jié)在何處,是誰都明白,此刻話已挑明,倒也省得啰嗦。在場眾人大多是為觀望,此時是進是退其實都有不肯甘心和下不了決心之處。李、王兩人是替誰發(fā)聲不需多說,裴禹自是不肯撤軍,也不出意外,此刻籌碼其實俱在尉遲遠手中。而尉遲遠微垂著雙目,卻似老僧入定,一言不發(fā)。

這二人先前從閔彧的事上只覺尉遲遠與裴禹不睦,假作卜卦時把尉遲中找去,便是為著試探,其后暗自觀察尉遲遠動作,越看越覺得他十有八九是贊成撤軍的。況且此刻并不見他為裴禹幫腔,更覺主將心中是偏向自己這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