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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和雷鳴把偷看的他嚇了一跳。樓下的門打開，另一個男人濕漉漉地站在外面，慢慢走進來，從客廳的壁爐上取下獵槍。

──好吧，我來講個故事。

是關(guān)於怪物的故事嗎？

不是，是關(guān)於mama的故事。

麥克醒了。

他感到自己全身的水分都已燒完，只剩下一具枯竭干裂的身體。

天還沒有完全亮，暴雨也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但是閃電和驚雷已經(jīng)過去，只剩下連綿不斷的風雨還在繼續(xù)。麥克動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赤身裸體。這令他大吃一驚，如墜云霧之中。他還在噩夢里嗎？當然不是，他很快明白了艾倫這樣做的原因。麥克疲憊地把頭往後靠了一會兒，手捂著仍有些發(fā)燙的額頭。

艾倫睡著了，他和麥克一樣不眠不休幾個晚上，寒冷和饑餓的感覺是相同的。麥克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即使如此，他也沒有醒來。就像沈浸在美夢里，他們都做了夢，每個人都做夢。夢境是一個魔幻之地。麥克摸到自己的衣服，還是濕透的。他不想再加重病情，只好重新把它扔回地上。

艾倫緊閉的雙眼下有無數(shù)道模糊的雨水流過的痕跡，柔軟的頭發(fā)緊貼在臉上。他睡著時變得孤立無援，若不是那把霰彈槍加深了殺手強韌的印象，麥克甚至會感到他在害怕。

麥克觀察了一會兒，艾倫輕輕一動，慢慢睜開眼睛，從夢中醒來了。他皺著眉，揉了揉眼睛，有些陌生地望著周圍。

“你醒了。”麥克說。

“竟然睡著了，這種事以前可從來沒發(fā)生過?！卑瑐愓f，“為了狙擊目標，我可以三天三夜保持清醒?！?/br>
“別對我說你的犯罪史?！?/br>
艾倫說：“好吧，正義使者先生?！彼麆恿艘幌拢笸葌鱽磲槾贪愕乃嵬?。

“腳麻了?！彼f，“你覺得怎麼樣，退燒了嗎？”

“沒問題?！丙溈苏f，“已經(jīng)全好了?！?/br>
艾倫借著微弱的晨光看他，傾聽著仍然不太不正常的呼吸聲。他們閉口不談昨晚的事，就當作一次正常的緊急救助，沒有重提的必要。

艾倫覺得應(yīng)該說點什麼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他問：“跟我說說當警官的感覺怎麼樣？”

麥克說：“什麼感覺？”

“就是當你舉槍對著罪犯，向他們喊‘別動’的時候，那種感覺？”

“很酷。”麥克回答，這是玩笑話，他很慶幸自己還能說笑。

艾倫顯得十分愉快，他說：“我想也是如此，一定是非?？岬?。”

“你被人那樣命令過嗎？”

“有一次?！卑瑐惢貞浿f，“在希德尼和羅賓兄弟那。我在完成我的工作，一位警官忽然闖進來，用槍指著我說，‘別動，警察’?！?/br>
“那你怎麼做？”

“告訴他，我是自衛(wèi)?！?/br>
麥克發(fā)出低低的笑聲，艾倫說：“那位警官說，‘這些話留著到法庭上對法官去講，現(xiàn)在放下槍趴在地上?！??！?/br>
“然後呢？”

“然後我屈服了，邪不勝正，警官有這樣的權(quán)力，我只能服從?！?/br>
麥克說：“我還以為你會痛恨執(zhí)法者?！?/br>
“剛好相反?！卑瑐惸Σ林鴺屝担J真地說，“那是我從小的志愿?！?/br>
麥克有些難以置信，生怕自己聽漏了細節(jié)。這個人總是不斷會冒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話。他的冷酷和幽默，放蕩和收斂，殘暴和溫柔，任何對比都不會比這句話更讓麥克吃驚。

“你想成為什麼？”他又問了一遍。

艾倫說：“我想成為一名警官。8歲前，那是我唯一的夢想。那個時候不管誰來問我，‘你的愿望是什麼’，我都會大聲回答，我想成為一名警官。聽起來很棒，就像個咒語，使我時刻充滿力量?！?/br>
麥克聽他回憶過去，提問有些遲疑。他說：“後來呢？為什麼沒有堅持你的志愿?！?/br>
艾倫說：“命運的安排?！边@是個消極的答案。

“我不相信你會是個聽天由命的人?！?/br>
“有可能?！卑瑐愐贿呅σ贿呎f，“不過命運經(jīng)常捉弄人。我可以悄悄告訴你，下著雷雨的晚上永遠是我的倒霉日。”他沈默了一會兒，手指撫著嘴唇說：“死神喜歡這樣的雨夜，他帶著噩夢而來，留下潮濕的腳印?！?/br>
艾倫望著地面，并不是在對麥克說話。因為他看不見麥克，他傾訴的對象是個看不見的隱形人，一個過去的他。艾倫說：“我父親因為工作關(guān)系很少回家，母親獨自帶著我。5歲那年的某一天，晚上下著暴雨，我非常害怕，我想上樓和mama一起睡。我通過走廊，上了樓梯，我在臥室門口看到什麼？”

麥克沒有打斷他，他總能自己說下去。這不是個問句，而是個開端

艾倫說：“閃電過後，我看到她赤身裸體，床上有一個男人，但不是我父親。我認識他，我看到了他的臉，是我爸爸的兄弟，我的叔叔。他們在一起了。這還不是結(jié)局，他們這樣干了三年，我母親懷孕了。他們一起商量如何制造意外死亡騙取我父親的遺產(chǎn)和保險金?！?/br>
麥克雖然看不到他，卻可以感到他在發(fā)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憤怒。艾倫是殺戮場中的樂觀主義者，享受生活，恨他所恨，愛他所愛，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禁錮他，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他。但是現(xiàn)在那個精明強干的殺手不見了，只留下一具顫抖的身體。

“我殺了他。”艾倫說，“仍然是個雨夜，我母親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和他在臥室里爭執(zhí)。父親知道了這件事，開車回來看到臥室的燈亮著，於是拿著獵槍上去把母親殺了。他和那個男人爭斗時獵槍走火，父親死了，子彈穿過他的下巴，從頭頂穿出。那個男人被流彈射到頸部，但他不會死。如果等鄰居報警後叫救護車來，他就不會死，他會得救。警方會因為正當防衛(wèi)而放過他，除了道德譴責，幾乎什麼懲罰都不會施加到他身上。法律沒有辦法制裁他，那就由我來，我從沒用過槍，可我居然開槍射殺他。我把現(xiàn)場弄得一塌糊涂，那時我就有犯罪潛質(zhì)，知道如何殺人不被發(fā)現(xiàn)?！彼昧]拳砸向山石嶙峋的洞壁，憤怒地喊：“我明明殺了他，為什麼那個叫雷克斯.尼古拉斯的男人還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不可能在三年後又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br>
他歇斯底里，不斷砸著洞壁，直弄到關(guān)節(jié)血rou模糊。他說：“我還要殺了他，不管他活過來多少次。”

麥克抓住他的手臂，但是艾倫甩開了。他力大無比，把麥克推倒在地，雙手壓著他。他們氣喘吁吁。艾倫說：“你能解釋嗎？”

麥克說：“我能?！?/br>
“他是不死身？”

“不。”麥克摟住他的脖子，就像在對十幾年前的男孩說話，“你沒有殺他，你什麼都沒有做。”

艾倫整個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