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4
。這是一個死亡收藏室。弗蘭茨看到卡羅爾愣住了,他很興奮,順手拿起身旁展示架上一顆琥珀——里面是正在廝殺的兩只蜘蛛,他把那保存著‘生命力’的死物,放在卡羅爾的手心。很明顯,那對可憐的仇敵(兩只蜘蛛)還在為自己的未來拼搏,松脂就從上面的樹枝滴落,一下子,連著它們的廝殺的動態(tài),把它們的尸體保存起來。很多東西都能保存,很多東西都能被保存。可以說,自然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保存家,而自然的造物,總是被以各種形式保存下來。這就得說起人類了。通過工具和技藝,人類也變成了偉大的保存家。獵人們獵殺獵物后,常常會將獵物制作成標本,掛在房間里展示。那些標本往往是獵物的頭——獅子,麋鹿,野熊……這些獵物的尸體經過防腐處理,被鑲嵌在木板上。加上顏料,浮雕,寶石和金屬,它被制作成精美的藝術品,用于展示主人的力量,財富,和對美的崇拜(在我們認同這種標本的美麗之后)。往往,越是邪惡兇殘的生物,被制作成標本的價值和收藏展示價值越大,正如雅典娜女神的艾奎斯(盾牌)上鑲嵌的蛇發(fā)女妖美杜莎的頭顱。這種殘忍的展示還有另一層含義,對權利的宣告。一旦人類接受了這種殘忍的行為,其殘忍的惡向意義便被弱化了,弱化到最后,更強烈的意義代替了最初的殘忍惡意。就像我們談及艾奎斯——雅典娜的艾奎斯,第一反應是它的強大的守護意義,而淡化了雅典娜,美杜莎,與美杜莎的情人波塞冬之間的愛恨情仇和利益關系。現(xiàn)在,大多數(shù)人類看見那些動物標本,并不會覺得殘忍,這是一種理所當然。而且,收藏家在他的名利場上展示這些標本化資本的時候,也宣告了他的權勢,他對美的審視,也變成一種權勢的象征。但是現(xiàn)在,卡羅爾看見掛在墻上的半截尸體。那尸體的主人,一個美麗少女,大概處于十六七的年紀,風華正茂。那姑娘死前的驚恐還殘留在臉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微微的張開,僵硬地牽扯臉頰的肌rou。她內心的戰(zhàn)栗格外強烈,如海潮洶涌而來,從恫嚇的神情中奔涌而出。她的瞳孔縮小成一點,絲網狀的虹膜紋理格外清晰,比藍寶石還精細。金發(fā)垂落到胸前,乳`房半遮半掩,光滑年輕的肌膚白勝雪,rou`體的曲線起伏有韻,出格地挑戰(zhàn)人類本能的欲`望。這rou`體之美一直延續(xù)到她的腰間,喀喇一下被截斷了,而后面,案板上鑲嵌的寶石和水晶幽幽閃耀,絲綢和浮雕柔情撫慰,在她被截斷的缺口,另一些美之物,將她殘缺的“美質”抬起。如天工造物,它美得無可挑剔。而它的誕生,源于她的死亡。那白`皙柔軟的少女肌膚再也不會衰老,驚人的美顏再也不會消逝,而她的表情——恐懼——則凝固在死亡的瞬間,像凝固在琥珀中廝殺的蜘蛛一樣,被保存下來。“您可真是殘忍?!笨_爾走近,望著這半截少女的標本,對她身后的弗蘭茨說。“為什么要說我殘忍,而不是理智。我?guī)椭来媪怂拿烂玻?,這樣一個絕色美人若是衰老,世人再無法欣賞她的美貌,那才是殘忍呢?!?/br>“可是她明顯不愿意被殺死,被作為標本殺死,她的眼里全是恐懼和拒絕,她淪為你胡作非為的犧牲品?!笨_爾感覺一陣惡心。“親愛的夫人,要知道她可沒有選擇的權利,因為我就是她的權利,她的思想,她的真正主人?!备ヌm茨惡意地笑道。“難道生命沒有自由嗎?”卡羅爾緊緊攥住手,她還握著那琥珀呢,她的怨氣幾乎要發(fā)泄在那琥珀上,竟然試圖將琥珀捏碎。那大概是她心中奔涌的反抗意識和自由意志,在強烈的怒火催化下,她的自由意志變成了一種破壞力,她握著那琥珀,不自覺地要把它捏碎。“自由?當然有了,但是在權力面前,它們得給我讓步?!备ヌm茨說。內部矛盾的“存在”會互相斗爭,而斗爭只會產生一個贏家。即使輸了這概念式的戰(zhàn)役,存在本身也不會消亡,因為它本身就是存在的,而去除時間線的作用后,存在的意義永遠不會死亡。而這概念式戰(zhàn)役的裁判,便是權利本身。勝利者浮現(xiàn)于表,洋洋得意。在卡羅爾心里,理智和道德在斗爭,而最終,它們的勝利者浮現(xiàn)于表,將答案呈現(xiàn)在她的眼前——概念漸漸具體,落實,最終變成她眼前的洋洋得意的,殘忍邪惡的弗蘭茨本人。卡羅爾有些喪氣地說:“就算您贏了現(xiàn)在,我的殿下,我的掌權者,但是在未來,總會有人來推翻您的殘暴統(tǒng)治?!?/br>自由意志和反抗意識或許會被權勢壓抑,但它們從未死亡。“我正等著呢。”弗蘭茨說。卡羅爾閉上眼睛,在憂郁的空氣里感受死亡的氛圍。這一屋子的標本,化石,尸體,被特殊工藝凝固的內臟和器官,在她的心里一一瓦解,抽象成概念。她有點兒理解到弗蘭茨的意思,他以此炫耀自己的權勢,把概念的殘酷肢解,他剖析出那些東西,以此鍛造了一把精致的權利之刀——就像他手上那把刀。所以弗蘭茨,自詡天佑之人,這“天”并非神祇,而是權勢。權勢并非天降而來,是人形成組織,聚落,才賦予權勢實際意義。所以,人類才是權勢這個概念的母親。可是,這種觀點具有強烈的誤導性,因為這是人構思而出的,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人類的個人屬性,要經歷恐怖的肢解式洗禮后,才能修正它。諸如,那姑娘的尸體和野獸標本的不同——沒什么不同。因此,卡羅爾修正了結果——生命才是權勢這個概念的母親。卡羅爾望著弗蘭茨,她不知道這個殘忍的人類邪魔是否和她一樣,洞悉至此,或許弗蘭茨只是一知半解,又掌握巨大的權利,所以變得瘋狂而邪惡。卡羅爾依然站在理性的陣營,對弗蘭茨說:“這只是您胡作非為。”“當然,這是我強大的‘個人自由意志’?!备ヌm茨回應,他拿起了她引以為豪的精神武器,給了她有力的一擊。個人與集體,自由與規(guī)則,意愿與行為,概念與實際……也許還有更多組成元素,他們相似而平行,就像一串項鏈上相似的珍珠,被權力之線串連在一起。當人們探討其中之一,不可避免地受其他珍珠影響,從而模糊了自己的眼睛——卡羅爾有些眩暈,頭開始疼了。“來吧,瘋狂的女士,讓我們進入下一個房間?!备ヌm茨捏著手上的,威脅卡羅爾的,匕首刀面,一下子投擲出去,正好打在木乃伊旁老化的人首卡諾匹斯罐上,把那玩意兒打破了一個洞。惡意的氣味撲鼻而來。盛放死者肝臟的卡諾匹斯罐里,涌出腐爛的味道,整個死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