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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竟成已經(jīng)有好一陣子沒出來見人了,葉家又是大宅院,就算是能混進(jìn)去,做完之后也不易脫身?!?/br>說到這里他忽然想起了葉崇義,隨即在心中暗暗腹誹道:“這個狡猾的賤貨,嘴夾的比屁股還緊,問他什么都是搖頭三不知,根本利用不上!”葉崇義知道陸雪征的身份,雖然很少主動提及詢問,不過大概還是有所防備的。陸雪征也曾試圖從對方嘴里套出葉竟成的行蹤,然而葉崇義盡管年輕,卻是精明得很,一絲信息也不肯透露。這時,寫字臺上的電話忽然鈴聲大作。陸雪征對金小豐使了個眼色,金小豐便走上前來拿起聽筒,傾聽之時只是唔唔回答,片刻后才說道:“好的,知道了。”掛斷電話望向陸雪征,他半躬著身體輕聲道:“干爹,有人查到葉竟成了,他是在威靈頓道上的一處小公館里。”陸雪征立刻抬頭和他對視了一眼。抬手將小灰貓從頭頂上拎下來放到桌面,陸雪征起身匆匆說道:“走,我們?nèi)タ纯?!?/br>這回兩人出行,是由金小豐取代李純,充當(dāng)了司機(jī)。陸雪征坐在旁邊的副駕駛座上,一上威靈頓道就命他放緩速度,自己則是隔著車窗向外左右張望。金小豐一邊開車,一邊留意著兩邊建筑的門牌號碼。最后他忽然抬手一拍陸雪征的大腿,口中輕聲提醒道:“干爹,就是這里?!?/br>然后他斜瞟陸雪征一眼,飛快的把手收了回來。陸雪征扭頭向他所指示的方位望去,看到了一幢西洋式的紅磚三層小樓,樓前有個淺淺的小院兒,四周簇?fù)砹藵饩G的高大樹木,瞧著是十分的幽雅靜謐。陸雪征收回目光,指使金小豐道:“找個地方停車,我們在這街上走一走。”金小豐在道路一端停穩(wěn)了汽車,然后又抄起一頂白色遮陽帽扣在了光頭上。陪同陸雪征下了汽車,這兩個人就在傍晚時分的整潔道路上緩步前行,同時東張西望的,將視野內(nèi)的所有景物都印在眼中。這威靈頓道并不是個偏僻地方,兩邊除了花園洋房之外,也有些館子店鋪。陸雪征和金小豐狀似悠然的經(jīng)過了那一處葉家小公館,順帶著還在路邊報童手中買了一份晚報。攥著那份晚報停住腳步,陸雪征對著斜前方的西餐館子抬手一指,忽然說道:“小豐,我們?nèi)ツ抢锍灶D晚飯?!?/br>這話顯然是出乎了金小豐的意料。不過他并沒有多發(fā)一言,只是邁開步伐跟上了陸雪征。金小豐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和陸雪征同桌吃飯了。陸雪征并不是一位慈祥的義父,他只對有利用價值的兒子們和藹,而且和藹的十分有限。金小豐當(dāng)初一直很怕他,現(xiàn)在長大了,也有些本事了,那恐懼才隨之淡化了許多。陸雪征在餐館中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diǎn)過菜后他扭頭向外望去,正好可以看到葉家公館的正門。他不說話,就單是沉默的凝視,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片刻之后大菜上來了,他收回目光,卻也沒有即刻拿起刀叉,而是把那張晚報折成了一本大書的面積,又將其送到鼻端,試探著擋住了自己的臉。抬頭發(fā)現(xiàn)金小豐正在對著飯菜遲疑,他就從報紙后面露出了一雙眼睛,輕聲說道:“吃吧,不用等我?!?/br>金小豐訕訕的拿起了勺子,舀了一點(diǎn)rou湯送進(jìn)嘴里。他這人膀大腰圓的,平時看著有點(diǎn)兇相;如今扭捏起來,兇氣減退,倒是有了點(diǎn)憨頭憨腦的意思。陸雪征盯著他審視片刻,忍不住一笑,同時心中忽然又想起了韓棠。“單是好看又有什么用處?”他自己暗暗思索著:“不聽話,讓我傷心,可恨?!?/br>暗殺在接下來的幾天內(nèi),陸雪征終日在威靈頓道一帶徘徊,就像那工薪階層朝九晚五的上班一般,吃過早飯就出門去,下午時分方能返回。他這人目光敏銳、心細(xì)如發(fā),把那葉家小公館周遭的環(huán)境都掌握了個清清楚楚。而這天晚上,正是他站在書房中修剪花草時,金小豐忽然敲門進(jìn)來,向他通報了一條消息:“干爹,明天上午九點(diǎn),法租界的金城俱樂部要舉辦開業(yè)典禮,據(jù)說葉竟成一定到場?!?/br>陸雪征手持一把剪窗花的銀色小剪刀,聽聞此言就頭也不回的問了一句:“金城俱樂部,誰家的生意?”金小豐盯著窗臺上放置的那一盆半枯蘭草:“馬榮生?!?/br>陸雪征一直覺得這盆蘭草生長速度太快,細(xì)長葉子四面八方的披散下來,瞧著有點(diǎn)瘋頭瘋腦的。十分細(xì)致的將那葉片一根根剪短,他為蘭草理了個寸頭。“馬榮生么?”他背對著金小豐,慢條斯理的答道:“那這消息大概可靠,葉竟成不是和姓馬的很有交情?”金小豐微微抬頭,盯著陸雪征那挺拔修長的背影,試探著又向前輕輕走了兩步:“干爹,那明天……”陸雪征舉著剪刀轉(zhuǎn)過身來,隨手又將那鋒利剪刀“嚓嚓”的開合了兩下。繞到寫字臺后面坐下來,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塊疊好的雪白手帕,垂下眼簾認(rèn)真擦拭那剪刀刃上的綠色草汁。“讓人在葉家后門那一帶盯住,一旦葉竟成出來了,就直接亂槍打死。反正那個地方僻靜,只要藏的好,總不會出大紕漏?!?/br>金小豐收回目光,斜瞥向蹲在窗臺上的小灰貓:“可若是葉竟成走了正門,那……”陸雪征聽到這里,就將潔凈剪刀放進(jìn)了寫字臺下的抽屜中。然后他向前傾身,對著金小豐一招手:“過來?!?/br>金小豐咽了口唾沫,面不改色的走上前去。緊貼著寫字臺邊沿停住腳步,他深深的彎下腰去,恭聽干爹教導(dǎo)。有些話,雖然是在自己家里,但也要輕聲細(xì)語的說,仿佛非如此就不夠保險。陸雪征一手摟住金小豐那結(jié)實(shí)的脖子,湊上前去好一陣嘁嘁喳喳,作了一番十分漫長的耳語。而金小豐在陸雪征的氣息中面不改色,在領(lǐng)教的同時凝神望向?qū)Ψ降囊r衫領(lǐng)口。領(lǐng)口處的第一第二枚紐扣是沒有系的,敞開處隱隱露出了一點(diǎn)鎖骨。金小豐下意識的用舌尖頂住了牙關(guān),覺著自己嘴里的口水充沛起來??墒蔷嚯x陸雪征這樣近,他不敢做出吞咽動作。陸雪征對此當(dāng)然是一無所知的。在耳語完畢后,他微笑著一拍金小豐的光頭:“就是這樣,記住了?”金小豐怕自己一張嘴說話就會流出口水來,所以只用鼻子清晰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