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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心痛了一下。“喂!小花臉子!”他故意大喇喇的質問葉崇義:“我這樣對你,你還是要死嗎?”葉崇義從棉被下面抽出一條手臂,慢慢的抬手摸向了自己的額頭。蒼白枯細的手指滑過那兩道交叉凸起的疤痕,他閉上眼睛,忽然笑了一下:“雪哥,我快要累死啦,你就放我走吧!”“你天天睡大覺,你累個屁!”葉崇義舉起那只手,睜開眼睛撫摸了陸雪征的面頰,氣若游絲的笑道:“自從認識了你,我就很累,一直累到如今,受不了啦!”那只手無力的落下來,搭在了棉被上:“你想啊,我每天要吃、要喝、要玩、要樂,要和大哥斗氣,要向爸爸要錢,這就已經很忙了,日里夜里還要想你。你對我好一次,我就要高興好多天;你對我壞一次,我就要怨恨好多天,你說我累不累?”陸雪征聽了這話,不由得回想起當年歲月。低頭在葉崇義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簡直快要落下淚來:“瘋子,你那時怎么就看上了我?”葉崇義笑了一下,抬手環(huán)住了陸雪征的脖子:“我是瘋子嘛!”葉崇義不肯吃飯,陸雪征打開食盒,見里面有一碗好湯,便端出來想喂他兩口。葉崇義勉為其難的喝了一口湯,可是咽不下去,含了半天,還是吐了。在食盒下層,陸雪征又看到了一盒嗎啡針劑。他連忙為葉崇義打了一針——葉崇義的手臂上針眼密布,肌rou僵化,陸雪征簡直要找不到一塊完整皮膚來進行注射了。嗎啡讓葉崇義漸漸鎮(zhèn)定、或者說,麻木下來。溫熱的湯喂進口中,他雖然依舊沒有食欲,但也不至于作嘔,能夠慢慢的吞咽下去了。陸雪征擰了一把毛巾,為葉崇義擦了擦手腳。又坐在枕邊拉過葉崇義的一只手,一邊為他剪指甲,一邊講述今天碼頭上四位老板的潑婦行徑。葉崇義微笑著傾聽,一直抬眼盯著陸雪征看。夜很深了,兩人也不肯睡,只是低聲的談笑。與此同時,同樣沒有入睡的,還有金小豐一個。金小豐盤腿坐在大羅漢床上,一手拿著一支拆解開來的注射器,一手用鑷子夾起藥水瓶中的棉球。在留聲機傳出的靡靡之音中,他面無表情的把那棉球探入針管內部,仔仔細細的進行擦拭。94一世...戰(zhàn)爭期間,交通不暢,即便是在依然繁華的大上海,也埋伏了物資匱乏的隱患;尤其是藥品——嗎啡雖然還不缺乏,但是注射器止血帶等小物件,卻是統(tǒng)一的走俏起來;至于盤尼西林等物,則干脆是不能輕易見到。所以陸雪征接受了金小豐的好意——癮君子所需要的一切物件,從嗎啡針劑到醫(yī)用棉球,他全盤接受了。既然有了金小豐的支援,他手中攢下余錢,就為葉崇義縫制了幾身夏季衣裳。淪陷區(qū)雖然與外界隔絕,但也興起了自成一統(tǒng)的摩登潮流;陸雪征不吝嗇,選那最好的衣料,光顧最貴的成衣店,一色全要時新樣子。葉崇義仍舊是發(fā)燒——他是不能添病的,一旦病了,就簡直沒有好轉痊愈的可能。趴在床上撫摸了那一疊嶄新衣褲,他很天真的笑了。他是和姨太太們長起來的漂亮孩子,身上帶了脂粉氣,從小就知道臭美。伸出一只細細的枯瘦手臂,他展開一件西裝上衣看了看,然后仰臉輕聲笑問道:“現在都興窄領子了?”陸雪征掀開棉被,把他抱了起來,輕飄飄的,像是懷中的一捧骨頭:“人家裁縫說了,領子窄一點,顯得精神。”葉崇義抬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裁縫當然是怎說怎有理?!?/br>陸雪征抱他出門,前往浴室:“我記得你原來還往西裝袖子上打過麂皮補丁?”葉崇義笑著依偎到了他胸前:“那怎么一樣?我那裁縫可是個真正的法國人!他總不會騙我?!?/br>陸雪征走到浴缸前,彎下腰把他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熱水中去:“窄領子總比大補丁好看,你就別挑三揀四了!來,坐直了,咱們剪剪頭發(fā),然后穿新衣裳,好不好?”葉崇義靠著浴缸,果然盡力挺直了腰。陸雪征用毛巾圍了葉崇義的脖子肩膀,然后拿來剪子剃刀,很精心的為對方理發(fā)——葉崇義是無論如何不肯出門的,所以陸雪征在不得已之下無師自通,悟出了剪小分頭的手藝,成果居然還很不錯。仔細打掃了他那后脖頸上的頭發(fā)茬子,陸雪征自行收起理發(fā)用具。而葉崇義坐得久了,很是疲憊,便不由自主的向下一溜,躺回了熱水中。抬手摸摸自己的短頭發(fā),他也覺出了幾絲清爽舒服。“雪哥。”他扭頭向門外細聲說道:“我想吃冰淇淋?!?/br>陸雪征快步走進來,滿臉驚喜的笑容,因為萬萬沒想到葉崇義會主動想要吃點什么:“冰淇淋?好,等洗完了澡,我出門給你買回來!”然后他挽起襯衫袖口,急急的從水中撈出毛巾,開始為葉崇義擦洗身體。葉崇義的食欲往往是稍縱即逝的,他須得抓緊時間。把濕漉漉的葉崇義抱回床上,陸雪征快手快腳的為他穿戴整齊。葉崇義太瘦了,衣裳尺寸雖然已經盡量合了他的身材,可當真套上了身,看著還是空空蕩蕩,越發(fā)顯得病骨支離。陸雪征為他梳了梳頭發(fā),眼看已經到了打針的時間,便將那個裝著針藥的小皮箱拎到床上,又捧著葉崇義的臉蛋親了一口:“寶貝兒,你自己打針,我去給你買冰淇淋回來——還想不想要點別的?蛋糕?餅干?”葉崇義身邊沒有大穿衣鏡,不知道自己那衰弱模樣配上一身筆挺華服,看起來有多么的刺目可憐。很用心的仔細想了想,末了他搖了搖頭,撒嬌似的用任性口吻小聲說道:“就要冰淇淋。”陸雪征轉身向外走去,臨到出門時,他回頭又看了葉崇義一眼,微笑囑咐道:“我馬上就回來,乖乖等我!”葉崇義看他滿臉滿眼都是笑意,陽光明媚的,忍不住也是笑,但是沒有說話。待陸雪征掩門離去后,葉崇義伸手打開皮箱箱蓋,很熟練的尋找藥劑針管。他今天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剪掉了凌亂長發(fā),還穿了一身嶄新衣裳,所以像受到了某種感召一樣,他理所當然的就拿起了一支亮晶晶的新注射器。費力剝開針劑瓶口的鉛皮,他用針頭刺穿膠皮瓶塞,將那淡黃色的嗎啡針劑盡數吸取。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他習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