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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混亂而盛大的度過了四十整壽,然后直歇了兩三天,才完全恢復(fù)常態(tài)。接下來歲月寧靜,生活安逸,他漸漸不再事必躬親,處在了半隱退的狀態(tài),將權(quán)力慢慢交放給了金小豐。至于那種賣命的生意,更是不肯沾手。如此辭舊迎新又一年,內(nèi)戰(zhàn)形勢急劇變化,陸雪征先是事不關(guān)己的漠然觀望,及至到了這年六月,他發(fā)現(xiàn)勢頭竟是有些不大對勁了!偏偏此刻,杜文楨在十六歲的新姨太床上快活過分,半夜得了馬上風,險些送掉一條老命。搶救回來后躺在醫(yī)院里,半邊身子都不聽使喚。陸雪征少了這一位可以交流的老友,心中惶然,一時真是不知應(yīng)該如何是好了。159出發(fā)前夕夏末傍晚,陸雪征出門去看望杜文楨。杜文楨恢復(fù)的很不錯,已經(jīng)能夠拄著手杖下地走路,只是左邊的胳膊腿兒一起麻木失控,垂著拖著,行動很不自如。陸雪征不是外人,徑自上樓,進入他專用的治療室內(nèi),而他正好剛剛接受過一場針灸,這時披著小褂趴在床上,一頭大汗,精神倒是堪稱健旺。陸雪征在一旁的大躺椅上坐下了,扶著兩邊扶手扭了扭屁股,感覺頗為舒適,索性把兩條腿也抬上去,長長的橫在了杜文楨的床前。杜文楨抬起腦袋,雖然臥病在家,但是滿頭黑發(fā)一絲不茍,依舊梳成锃亮的大背頭:“我說,外面有沒有新消息?”陸雪征仰頭枕著椅背,閉著眼睛答道:“沒有?!?/br>杜文楨費力的把左手調(diào)動到了面前,把那五指一張一合,鍛煉關(guān)節(jié):“我這邊行李已經(jīng)收拾好了,說聲走,立刻就動身?!?/br>一陣微風從窗口吹進,穿過房屋流出門去。陸雪征感覺通身涼爽,索性歪著腦袋伸下腿去,雙腳蹭著把鞋脫了。懶洋洋的重新把腳架到躺椅上,他抬手撓了撓頭上短發(fā):“我這邊還有問題,現(xiàn)金調(diào)集的不夠。這回一走,山高水遠,不做出萬全的準備,我不放心?!?/br>杜文楨看了他一眼,立刻皺起眉頭吸了一口氣:“你看你這個做派,是跑到我這里當大爺來了?”隨即他接上方才話題,繼續(xù)說道:“我告訴你,現(xiàn)在的交通已經(jīng)很緊張了。我要是身體好,我就坐船去上海,再從上海坐飛機去香港。但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陸雪征枕著雙臂側(cè)過臉來,對著杜文楨一笑:“老爺子,別著急。大不了我們一起走,我照應(yīng)著你。”“哼!我用不著!”陸雪征轉(zhuǎn)回頭去,面朝著天花板閉上眼睛,兩只套著洋紗襪子的腳就很得意的一晃一晃:“那好極了,當我樂意關(guān)照你個老菜幫子?”“這NND……你是來氣我的?”陸雪征無聲的笑了片刻,然后睜開眼睛又問他:“你帶多少人?”杜文楨扭頭望一望門口,壓低聲音答道:“全帶上的話,人太多了,也未必都愿意跟我走。除了寶兒之外,小三小五還有老十七,這都是好樣的,我得帶上,身邊幾個老兄弟,窮的窮病的病,這也得跟著我走;還有我那管家,二十多歲就給我管事兒,肯定是丟不下的。另外我還有個侄兒,加上侄兒媳婦和孩子,又是一家;老岳母八十多了,我不管了,內(nèi)弟和我關(guān)系一直不錯,他那手里錢厚,不敢留下,如果要走,我也得幫襯一把不是?另外……”杜文楨掐著他那不甚靈便的手指頭,長篇大論算個不休,末了又問陸雪征:“你呢?”陸雪征正在替他頭疼,這時便爽快答道:“我好辦,我就是一個兒子。干兒子們現(xiàn)在一個個家大業(yè)大,愿意跟我,就走,不愿意跟我,就留;我不管?!?/br>杜文楨知道陸雪征那日子過的灑脫,所以聽聞至此,心里幾乎有些嫉妒。陸雪征在杜家坐到天黑,然后才貌似瀟灑的回家去了。當晚躺在了床上,他懷著心事詢問金小豐:“那兩個姓李的,到底是在香港忙什么呢?”金小豐側(cè)臥著看他:“應(yīng)該是閑著呢?!?/br>陸雪征嘆了一口氣:“他們二位這輩子,到底還能不能找到房子了?”金小豐察言觀色:“干爹,您這回是真的要走了?”陸雪征抬起一條手臂,讓金小豐湊過來枕上:“不走怎么辦?關(guān)外那邊已經(jīng)是敗退的一塌糊涂了!我出生入死半輩子才有了今天,這NND最后要是被人‘共’了,可是犯不上!”金小豐笑了一下:“干爹舍不得走?!?/br>陸雪征抬手在他那光頭上一敲:“屁話!就你聰明!我在這天津衛(wèi)活了四十年,現(xiàn)在當然舍不得走!”金小豐含著笑意一縮脖子,然后爬起來探頭望向了陸雪征:“干爹,您帶云端先走吧?!?/br>陸雪征看著他:“什么意思?”金小豐認真的說道:“您先走,把手頭款子帶去;如果那邊的房子還是沒有著落,也好快找住處;我留下來再調(diào)集幾次現(xiàn)金——我算過,除去房產(chǎn)不算,我們至少還有二十萬美元放在外面。這個賬目有些亂套,想要把錢全收回來,需要時間。”陸雪征聽到這里,心事沉重,忍不住推開金小豐坐了起來。默然無語的垂頭片刻,他忽然問道:“他們幾個,是什么打算?”金小豐也隨之起了身,口中答道:“丁朋五是決心要走,俞振鵬他們還沒有定下主意——都舍不得碼頭生意,畢竟是拿命換回來的地盤,金碗一樣,坐地就能生財。再說大家只是靠碼頭吃飯而已,就算改朝換代了,也得讓人吃飯不是?”陸雪征背對著金小豐說道:“別人我不管,免得將來到時窮了,還要怪我斷了他們的財路。你不一樣,你必須走!”說完這話,他向后一仰躺了回去。金小豐坐在一旁,心情則是頗為激蕩——他當然是一定要走的,這本是雙方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陸雪征把它挑明了再說一次,這就像一種承諾或宣言一樣,讓他感到心安理得、死心塌地。他轉(zhuǎn)過頭去,想要對干爹講兩句實心實意的好話,不想未等他張嘴,陸雪征忽然蹙著眉頭急切叫道:“小豐!”他連忙答道:“干爹?!?/br>陸雪征伸手一掀棉被,掙扎著想要起身:“小豐,哎喲,腿抽筋了!”金小豐不睡覺,長久的為陸雪征揉搓按摩腿上痛處。他那巴掌大而火熱,一把能夠攥住陸雪征的小腿。而陸雪征把一條腿伸到他的懷里,一條腿搭到他的肩上,自己閉上眼睛,就這么舒舒服服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