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紅。

賈斂皺眉，「你傷口才剛包扎好，尚未愈合，不宜走動(dòng)。」

馮子芝知道這個(gè)理兒，但要讓能止小兒午夜啼哭的東廠廠督在王家下人的注目下，被賈斂像個(gè)纖弱女子似的抱來抱去，著實(shí)是讓他羞赧得很。

他掙扎得愈發(fā)厲害，卻被賈斂帶點(diǎn)懲罰意味似的拍了一下屁股。

「安份點(diǎn)?！沟偷偷暮瘸庠谒下舆^。

這下子，馮子芝徹底羞紅了臉。自欺欺人的埋首在賈斂的脖頸間，任由賈斂抱著他大搖大擺地穿過廳堂，直往后院廂房行去。

一路上，下人們紛紛側(cè)目。

賈斂泰然自若，摟著馮子芝一步一步的走，對于這些似有若無的驚愕視線毫不在意。

他從今早發(fā)現(xiàn)馮子芝身上傷痕開始就一直緊抿的薄唇，此刻微微地上揚(yáng)著。

第七十四章美酒

「臣賈斂拜見皇上。」

一大早，賈斂就換上一身御賜斗牛服進(jìn)宮,恭恭敬敬地行了個(gè)全禮。

「快起來,走近一點(diǎn)。讓朕看看,那吵著要吃冰糖葫蘆的皮猴子加冠后,可是長大了？」周文帝語中帶著nongnong的調(diào)笑之意。

身后的戴權(quán)既是欣慰又是擔(dān)心的瞧著賈斂。

賈斂抿嘴,順從地走上前。

周文帝仔細(xì)地打量著，替賈斂正正衣冠，拍拍他結(jié)實(shí)的胸膛,頜首道：「嗯，不錯(cuò)！真的成大人了?！?/br>
賈斂不顧戴權(quán)不停的打眼色,緊盯周文帝的道：「可不是吧！斂也有了喜歡的人了。」

此話一出，周文帝笑容一凝,戴權(quán)心里不住地哀嘆。

周文帝狀似感嘆道：「對??！知好色而慕少艾。我們的靜涯長大了,自然也知道男女之情，會戀慕年輕美貌的女子了?！挂痪湓捑桶奄Z斂的喜歡定性為男女之情、愛慕年輕貌美的女子。

不待賈斂辯駁，就自顧自的道：「你終日不是待在先生府里，就是盤桓軍營,想必也見不到幾個(gè)年輕的閨秀?？磥砟闶强瓷狭穗薜拿髦榱?，上次拒絕是因著不好意思吧！不緊要,朕這便下旨賜婚，看看有誰人敢說半句閑話！」

「朕這明珠郡主為人豁達(dá),行事大氣,又從小習(xí)武,與你最是相配不過的了。而且郡主并不設(shè)郡主府,你們大可放心住在同一屋檐下……」周文帝繼續(xù)說下去。

「皇上?！官Z斂打斷他。

「斂不想娶郡主?！?/br>
周文帝不理賈斂的拒絕，仍道：「朕知道你功業(yè)未成，不愿娶親。這也不礙事，那就先定下婚約……」

戴權(quán)站在周文帝身后，神情緊張地跟賈斂打著手勢，示意莫要激怒皇上。

「撲通！」賈斂跪倒在地。

「臣心悅東廠廠督馮子芝，只愿與其相守一生，求皇上成全！」明明是極淡極淡的語氣，眼中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固執(zhí)。

周文帝笑容一收，面無表情。

「戴權(quán)，擬詔?！勾鳈?quán)除了是周文帝的首領(lǐng)太監(jiān)外，更兼任了司禮監(jiān)的掌印太監(jiān)一職，對起草詔書，批閱官文之類的工作可是熟悉得很。

戴權(quán)遲疑地瞧瞧周文帝，又瞧瞧賈斂，躊躇不動(dòng)。

周文帝見戴權(quán)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怒極反笑的問道：「怎么？現(xiàn)在朕可支使不動(dòng)你戴權(quán)戴大公公了嗎？」

連這誅心之言也出來了，戴權(quán)不敢再猶豫，連忙三步作兩步的走到一旁的小案，拿起毛筆，沾上墨水。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茲聞晉王之女明珠郡主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從五品昭烈將軍賈斂年少有為、文武雙全、人品端方，二人甚為般配，朕將賜……」

「皇上！」賈斂大聲的喊道，倔強(qiáng)的抬起脖頸，直面周文帝。

「臣心悅東廠廠督馮子芝，只愿與其相守一生，求皇上成全?。　?/br>
「你！」周文帝一陣氣絕。

戴權(quán)趁機(jī)放下手中的毛筆，上前半是攙扶著周文帝，替他搓揉著胸口，好順回氣來。

周文帝此刻情緒激動(dòng)，并不領(lǐng)他的情，一把甩開了戴權(quán)。

聲音由低而高，漸漸地吼叫起來：「你可知道那小馮子是什么人？他是閹人??！他不能給你生兒育女?。。∧愀谝黄?，就是絕子絕孫！香火從此就斷了的了?。　?/br>
「不能生孩子那又怎樣??？過繼不就行了嗎！」賈斂面紅耳赤地喊回去。

周文帝捶胸頓足的，他就不明白那小馮子究竟是向他最乖巧的斂兒下了什么咒，竟讓斂兒連男子最不能忍受的無后也能接受。

「別說將軍和內(nèi)侍相戀！就說男子與閹人在一起這事不好說本朝從無此事，往上數(shù)幾千年也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先例！你跟他在一起，別人都會在明面上羞辱你！在背后嘲笑你！你這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做人??！在青史之上更是會遺臭萬年！?。　怪芪牡鄣哪槺粦嵟で貌怀蓸幼?，捏得死緊的拳頭在御案上捶得碰碰直響。

「我不在乎！」

賈斂剛吼回去一句，周文帝暴怒的聲音就直接壓過他。

「朕在乎?。　?/br>
「朕在乎朕最疼愛的孩子沒有香火繼承，日后會不會變成孤魂野鬼！朕在乎朕最疼愛的孩子會不會因此被人唾棄??？被人看不起！?。?？在坊間會不會被那些下三流的窮漢、長舌婦說三道四?。。?？？那些流言蜚語會不會使朕最疼愛的孩子傷心?。繒粫顾拿暿軗p?。?！」

此刻的周文帝就好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雄獅似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向著想要傷害他幼崽的敵人力竭聲撕地咆哮。

「呼呼……」除卻周文帝急促的呼吸聲外，此時(shí)的養(yǎng)心殿安靜得嚇人。

周文帝無力地跌坐回龍椅上，戴權(quán)連忙替他順氣。

賈斂緊張地打量著周文帝，卻訝異地清楚看到周文帝眼角的幾條皺紋和額角還未來得及拔去的幾根白發(fā)。

他眼眶一熱，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哽咽，淚意上頭。

他就著跪倒在地的姿勢向周文帝方向跪行過去。

「三爺……」

賈斂把頭靠在周文帝的膝蓋上，輕輕地叫了一聲。

他一向都知道周文帝也許對他的疼愛中夾雜了很多其他的因素，但絕對是全心全意的為他好。坑殺那一萬五千多名匈奴人、打殘公孫續(xù)、廢了溫盛吉、正面扛上太子和李天瑛……賈斂敢一意孤行，眉頭都不皺半下的做下這些事，不就是知道任他闖下彌天大禍，周文帝也總會護(hù)著自己。

「三爺……」再一次的叫道，手輕輕地扯了扯周文帝的衣擺。

聽得賈斂這樣軟軟糯糯的叫著自己，周文帝心也要軟下來了。

「唉！」兒女都是債。

周文帝長嘆一口氣后，摸摸賈斂的頭，「聽朕的，你現(xiàn)在不想成親，就先與明珠定親，過兩年再行完婚?！?/br>
戴權(quán)拼了老命似的向賈斂打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