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羽掂起桌上還剩個碗底的酒釀圓子，湊到鼻端嗅了嗅：“你真的喝醉了？這么點酒不至于吧?！?/br>
    “醉了又怎樣？”也許是因著剛剛的那個夢，樊靈樞心情很差，連帶著看誰都不順眼，尤其是風裳羽。他看著風裳羽端著那小碗，心里一陣煩躁：“放下，別動我的東西?！?/br>
    “怎么了，脾氣這么大？”溫玖玖四處轉(zhuǎn)悠著，大大咧咧道：“杜若說要我們來看看情況，你到底怎么回事，一杯倒也不是你的風格啊，修為散了酒量也跟著倒退嗎？你修的又不是酒量……”

    “你廢話怎么那么多?！狈`樞眉頭蹙起，頗有些無奈。眼看著溫玖玖忽然住了口，一副做錯事的樣子，樊靈樞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沖。他深吸一口氣，逼著自己壓下了心中那點不快，扯出一個輕笑：“我一直一杯倒，也不是，兩三杯倒吧。”

    溫玖玖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立即瞪大眼睛震驚了：“什么？以前咱們?nèi)齻€喝酒，你從來沒醉過！都是我跟小鶴喝得半死不活，你沒事人一樣！”

    “哈?！甭犃诉@話樊靈樞終于露出點笑模樣，他挑眉一副欠揍嘴臉：“是啊，你們喝得半死不活，我用酒水澆灌的花花草草想必也能修成半個酒仙了?！睖鼐辆谅犕赉读税肷危鋈环磻^來大吼道：“好哇！你竟敢使詐！你把我舍不得喝的酒都倒掉了！”

    “誰讓你們傻呢？”樊靈樞想起從前玩鬧的種種，也不由得眉開眼笑。他是經(jīng)常笑的，風流的笑、挑釁的壞笑、故作姿態(tài)裝出來的微笑……可唯獨這樣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會讓他看起來親近又鮮活，不像完美無瑕的神明，像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

    溫玖玖看著他，張牙舞爪的神情漸漸收斂了，她撓撓頭也跟著傻笑。

    一旁的風裳羽輕咳一聲，似乎在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樊靈樞看過去，只見他煞有介事地在他面前站定，將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來，握拳在樊靈樞眼前：“猜猜我給你帶了什么？”“這是？”樊靈樞睜大眼睛，一股熟悉的感覺透過風裳羽緊閉的五指傳來。

    “給你?！憋L裳羽說著攤開手掌，手心里的金光驟然伸展開來，化作一根泛著光芒的羽毛?！澳恪阍趺磿校俊?/br>
    風裳羽聞言垂下眼眸，他低聲道：“雖然具體的事你們都不告訴我，但我也知道你挨了重罰，除了一根吊命的金光雀翎外，其他的都被灑下凡界，散落在不知何處了?！彼а劭戳丝捶`樞：“聽說這都是水瑤判決的，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成為定局，若是我在……定不會讓她罰得如此重?！?/br>
    樊靈樞的神色有些別扭，本來面對面地聽這種內(nèi)心剖白就怪讓人尷尬的，他琢磨半晌憋出一句：“……你能干什么啊，水瑤掌管天庭秩序，她有自己的考量?！?/br>
    “我，我可以求她?。　憋L裳羽爭辯道。

    “哈哈。”樊靈樞再一次被逗笑：“你有那么大面子？你都不同意人家的追求，說不定你一開口水瑤更生氣，我這條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了?！?/br>
    風裳羽瞬間臉紅，支支吾吾地轉(zhuǎn)移話題道：“總之……總之我覺得很對不住你，只好托原來蕩鶴山的舊識們幫我四處打聽，不過……他們也只找到這一根雀翎。本來想用這個當做我們和好的禮物，沒想到還沒拿出來……我自己就喝多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樊靈樞看著那根靜靜躺在手心的雀翎，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謝了。”他輕聲說。

    “那你……”真的與我和好如初了？風裳羽余下的話沒能說出來，樊靈樞直接給了他一個擁抱。他們這些動輒要活幾百年的妖魔鬼怪，若是心中一直揣著一個結(jié)豈不是活得太難過了。樊靈樞想：算了吧，反正杜若已經(jīng)忘記前塵，自己也該放下，重新來過。

    “幫了我大忙了?！彼粗L裳羽，真心實意。

    風裳羽終于松了口氣，好像挪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不過他又想起了什么，認真地建議道：“你找雀翎是為了恢復修為嗎？這樣恢復的修為根基一定不穩(wěn)，還不如你自己重新修煉，若是你害怕失敗，我可以在你渡劫時為你護法，一定護你周全?！?/br>
    “謝了，不過放心吧，我不是用它來恢復修為的?！狈`樞眼中竟然有一抹溫柔，他輕輕道：“金光雀翎有其他用途?！?/br>
    “是為了杜若？”溫玖玖插嘴道。她想了想有些遲疑地問：“要是……有一天她想起了所有事，你要怎么辦？”

    “不知道?！狈`樞倒是坦誠，他收下金光雀翎，無所謂地抬了抬手：“所以就盡量不要讓她想起來咯?！?/br>
    盡量不要嗎？聽起來可不大靠譜。溫玖玖皺眉盯著他，含含糊糊地跟著點了點頭。她總覺得杜若早晚會想起來，這可能是屬于女人的直覺。

    一連在蕩鶴山耽擱了幾日，樊靈樞他們也該啟程了。風裳羽跟水瑤鬧夠了別扭，如今也要回到天庭去。他們兩個此時正是如膠似漆，因為風裳羽有孕在身，水瑤偏不讓他自己駕鶴回去，她召來一朵云，那云彩不大不小，只堪堪夠站兩個人。水瑤借著這個理由緊抱著風裳羽不放，狠狠吃了一把豆腐。

    剩下的幾個人目送她們離去，原本看熱鬧正開心的杜若忽然發(fā)現(xiàn)一道凌厲的視線在看自己，是水瑤。

    水瑤的云朵飄到她的身邊，那令人顫栗的威壓讓杜若感到渾身發(fā)冷。她驚恐地看著這個女人，聽見她在自己耳邊說：“別讓我再碰到你，不知道你這種廢物下次還有誰來救。”

    說完水瑤便帶著風裳羽走遠了，杜若卻好半天才回過神。她長出一口氣，心道：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招惹到了這個厲害人物，總之……以后還是躲著走……

    “快跟上?！狈`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跟溫玖玖已經(jīng)出發(fā)了。杜若應了一聲，朝他的背影追去。眼前身披大氅的身影在她眼中正與很多個夢里的他重合。

    樊靈樞。杜若在心里默默念著這個名字，一切好像都一樣，一切也好像都不一樣了。

    你到底都隱瞞了我什么呢？如此想著，杜若喘著氣追上去，蒼茫白雪間，她仰起頭沖他露出一個笑容。

    不管怎樣，這第一件事定是……他喜歡我。

    看著杜若美滋滋的笑容，樊靈樞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杜若眼中帶笑地搖了搖頭。前路還很長，她說道：“快走吧。”

    四、劍與忘情

    穹海。

    茫茫天穹之外，渺渺無蹤之海。

    要尋到此處還真得下一番功夫。幾個人站在穹海邊，從高處飛濺而下的瀑布激起細膩的水霧，水霧籠罩了連日趕路的幾人，稍微滋潤了他們慘遭風吹霜打的脫水的臉。

    杜若放下包袱跑到海邊深吸一口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她指著半空映出的一條彩色弧線，有些興奮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