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氏“雅重溫柔”，“你若學(xué)得你伯母一半，我也放心了”——這是來自妯娌的評語，真實性應(yīng)該頗高。

    鄭氏對小嬸子周氏評價也不錯，“直爽磊落”，不過也要加一句“可惜不是舊族出身”。周氏出身“新貴”。其實叫李明明說，也不新了，周氏祖先是開國跟著打江山那一撥的，到現(xiàn)在也多少代了。不過是鄭氏這種動不動上溯幾百年的認為其家族資歷太淺。

    鄭氏與妯娌們多年未見，過去也不是沒有爭勝心，也不是沒有小齟齬，但這么多年了，又長期聚少離多，關(guān)鍵是分了家，沒有多少利益的糾葛，這時候見了竟然有些情真意切的高興和唏噓。家族還是要團結(jié)和睦，相互幫扶，才能長遠的。

    姐妹們也見禮。堂姐是王氏所出，堂妹是周氏所出，李明明仔細打量這對姐妹，堂姐活像伯母的縮小版，一看就是個淑女；堂妹則一派天真活潑，可見“有什么媽，就有什么閨女”這句話是很靠譜的，不過想起崔鶯鶯和鄭氏——李明明囧了。

    若論長相，李明明或說崔鶯鶯卻是姐妹們中最出挑的。

    王氏拉著李明明的手，笑道，“二娘真是長成大姑娘了。”李明明在姐妹里大排行是二，所以以后就可以人稱崔二娘了。

    周氏道，“小時候看著便玉雪可愛，這長大了更不得了。”

    鄭氏笑道，“別夸她，盡淘氣，我看還是大娘和三娘更好些。”

    王氏、周氏又夸歡郎。

    一會兒從先生那被叫回來的三個堂弟也來給鄭氏見禮——一位出自長房，二位出自三房，另有一位大堂兄去國子監(jiān)上學(xué)了，暫時不得見。

    兄弟姐妹們又見一回禮。然后鄭氏便帶著李明明和歡郎回自己的院子。

    一通收拾后，總算安頓下來。鄭氏與長房三房又有各種禮物往來，李明明把崔鶯鶯過去存的針線拿來應(yīng)景兒走禮，倒也能湊合過去——記憶里崔鶯鶯并不愛做針線，這水平……連李明明這外行都覺得也就是一般。不過見了堂姐與堂妹的針線，李明明放心了，大家難姐難妹，誰也別說誰。

    李明明發(fā)現(xiàn)自己這次穿越有點詭異，偏心的老祖母、爭權(quán)奪利的伯母嬸娘，勾心斗角的姐妹，這不都是標配嗎？自己這穿的，都沒有！讓李明明這預(yù)設(shè)了好幾天，想到宅斗還隱隱有點興奮的穿越女，有點一拳打空的感覺。嘿，這樣一團和氣真的好嗎？

    不過也有一樣沒預(yù)設(shè)錯的——上學(xué)。

    沒錯，姐妹們竟然還單請了個夫子——也不是女夫子，是個約摸五六十歲的老叟。

    老先生倒不是考試運不好，久試不第什么的，而是因為他爹叫“晉”，他需要避諱同音字——進，不能考進士。家境又不好，只能出來坐館，混口飯吃。

    李明明在心里罵一句這吃人的封建制度和封建思想，如果老爹叫“人”或者叫“范”，當兒子的就不能當人，不能吃飯了？

    被封建制度迫害的老先生卻沒有“憤老”，也沒變態(tài)，反而很是和藹，總是眼角帶笑，可見是個真心大的。李明明對其很有好感。

    老先生考較了李明明的才藝——讀書、寫字、畫畫、彈琴，崔鶯鶯是琴棋書畫全面發(fā)展的真學(xué)霸，落到?jīng)]天分的李明明手里，雖然打了折扣，卻仍十分能看。老先生很是滿意——老師們總是喜歡成績好的學(xué)生的。

    崔大娘書讀得比李明明用功，彈琴在伯仲之間，寫字畫畫卻要遜色一些，三娘則每一樣都平平。

    三娘道，“阿姊來了，襯得我越發(fā)不佳了?！碑斚掳鐐€苦臉。

    廝混了幾天，已經(jīng)熟了，李明明道，“你的球打得好啊，馬也騎得好，幾時你也教教我?！?/br>
    三娘笑道，“那可要天分的，我看你和大姊一般，不像在這上面開竅的，阿兄阿弟們也不行，只有我天賦異稟，骨骼清奇……”說罷，故作得意地一仰頭。

    李明明配合地搖頭慨嘆，“果真如此，也是無可奈何了，悲哉！”

    大娘握著帕子捂著嘴笑，“二娘也這般促狹！”又勸三娘，“你也要注意著些，如今有些下流人，專門說小娘子是非。慢說打馬球，便是讀書識字寫詩畫畫也認為不該的，恨不得小娘子們都兩眼一抹黑地憋在家里，做個無知無識不能行不能動的廢人?！?/br>
    李明明給定性，“嫉妒，明晃晃的嫉妒！一定是些自己沒長腦子也沒長腿的弱雞，自己不好，也看不得別人好。又蠢又壞，無可救藥！”

    三娘笑得前仰后合。

    大娘也笑得推李明明。

    李明明找到了前世大學(xué)臥談會的感覺。

    長安風氣比李明明知道的明清還是開放得多，有大娘和三娘，鄭氏也就不大約束李明明。李明明終于見識了傳說中的東市和西市，還觀看了一場馬球——沒想到卻因此引出了事端。

    這是真實發(fā)生在唐朝詩人李賀身上的事。倒霉催的李賀！整件事及李明明的小心理活動參見韓愈。

    第18章 多事的馬球賽（上）

    話說李明明這次穿越真是過得挺開心的——當然如果老先生不是每天講漢賦就更好了。

    漢賦，雖然有崔鶯鶯的底子，臣妾還是學(xué)不了??！

    這幫漢賦大家都是水文的一把好手。寫只鳥，能從眼睛到羽毛到爪子到它mama的mama的歷史傳說都說一遍，關(guān)鍵它的角色定位就是只不負責推動情節(jié)、勉強對人設(shè)構(gòu)建有一丟丟作用的寵物鳥！

    如果這是在大晉江，你們會被讀者罵灌水騙錢刷負分的，你們造嗎？

    李明明在心里吐槽完，還得老老實實地學(xué)。

    瞥一眼堂姐，坐得直直的，眼睛炯炯有神，不時做個筆記，李明明慚愧了，再瞥一眼另一側(cè)的堂妹，腦袋一點一點的，馬上就磕到桌子上了，李明明平衡了。

    老先生深知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又或者是老莊的信徒——道法自然，所以對下面的學(xué)生們基本放養(yǎng)，樂意學(xué)的就多學(xué)一些，不愿學(xué)的也不勉強。

    講完書，是習(xí)字課。今天先生拿出一幅懷素的——當然肯定不是正版，笑瞇瞇地給三個女學(xué)生看。

    草書這玩意，女孩子們很少寫，更極少人擅長，看三個小娘子一幅目瞪口呆像，老先生笑了。

    三娘用“先生你又頑皮了”的眼神看一眼老師，大娘也露出個無奈的笑來。

    李明明人來瘋，摸著自己的下巴，一副流氓相地對著字帖左看右看，然后便躍躍欲試，“兒臨摹幾筆，請先生指教?！?/br>
    當下鋪開紙，大開大合地揮毫潑墨起來。

    老先生拈著胡須，二娘這勾折騰挪筆法布局倒還罷了，難得她不是亦步亦趨地臨，若是但求像，規(guī)規(guī)矩矩地臨摹，草書之狂態(tài)必然盡失，還有什么趣味。倒是現(xiàn)在這樣，字跡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