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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房間里先睡下了。第二天喬舒亞叫醒我時,他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手臂上挽著一套黑色套裝,又放在床邊,你太高了沒法穿我的衣服,我給你買了一套不過好像有點寬了。有點寬過于輕描淡寫了。這幾年來我母親每次去歐洲度假前,都會認真地給我量一遍尺碼,像是寄明信片似地給我寄一兩套套裝回來,做工就連外套露出的袖口也分毫不差。我?guī)Я藥滋谆丶~約,也許有幾分出于感動,不過更多的是因為我沒法在商店里買到合身的套裝。我拿喬舒亞的剃須刀仔細地刮了臉,離開`房間前我想起那條本來系在牛仔褲上的腰帶并不適合套裝,于是從喬舒亞的行李箱里找了一條換上。喬舒亞已經(jīng)向道格拉斯大致解釋過。我見到道格拉斯時,他倒是很親切地對我說:來吃早餐吧,尼爾。當人衰老到一定程度,他表面上就不會再有變化,喬舒亞說過他祖父已有九十三歲,我判斷不出他的年紀。他神思清醒,但此刻很倦怠。餐桌上擺著標準的早間全餐,他問我需不需要別的菜式,然后自己喝起了麥片,沒再和我談其他話題。他又吃了一點面包,用餐巾擦著手,對我說:但是,我想威爾森先生不會樂意看到這樣的新聞,你大概得費心向他解釋一下了。他真的非常體貼,也預(yù)見準確。下一刻我父親就打電話來把我劈頭蓋臉地訓(xùn)了足有半個小時,我躲在浴室里聽著,把手機丟在儲物格上,拿著份報紙半靠在盥洗臺邊做填字游戲,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著他說我很抱歉。他的確需要發(fā)泄一下,有一部分示威者占領(lǐng)了華爾街,讓他在半個月來上下班極為煩擾,而他的兒子卻給示威者們放了音樂、鼓舞了他們就算上帝作證他也不會相信那不是我的本意,他已經(jīng)默認了我暑假一直沒有回家是和那群新世紀的嬉皮士混在了一起。他的兒子選擇了他的對立面,那陣琴聲是和他的徹底決裂我要怎么扭轉(zhuǎn)他的認識,我從來不能順應(yīng)他的期望,他希望我能去商學(xué)院,我卻逃了大部分的課去聽文學(xué)史和寫作課。我不禁要認同他的想法了,我?guī)缀鯌岩晌易蛲砣ル娕_時,在心里最隱秘的一處真的是藏著對他的反叛。他朝我大吼大叫了許久,總算是累了,沉默了一會兒,他低聲說:說點什么,尼爾。在暑假開始我就決定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再與他見面、不再與他說話,我有點忘了我以往是怎樣和他交流的了。大概是面不改色地聽完,向他道歉、保證下次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或者提出彌補措施但這次不是,我拿起手機,盡量用平靜而不偏激的口氣對他說:你一直了解我,爸爸,但你不承認它。我但愿有一天你能原諒我,我也能原諒你。我說我很抱歉,然后拔了手機卡把它丟進了垃圾桶里。接著我握著門把手停頓了一下,轉(zhuǎn)身拿起浴室里的電話打給了奧利弗羅德里格茲這該死的叛徒。奧利弗倒是干脆利落地承認了,對不起,真的,你罵死我吧尼爾但是你爸真的太恐怖了。我和我父親除了長相和熱衷橄欖球以外沒什么共同點,還有我們的名字都是納撒尼爾威爾森,不過他們叫他納森,叫我尼爾。我可以想象他詰問奧利弗時那番洶洶氣勢,措辭禮貌也能嚇得他心驚膽戰(zhàn),而我從來沒法用嚴厲一點兒的口氣和別人說話。我最終只得氣結(jié)地說了句你欠我一次就直接把話筒甩回了墻上的電話座機上。我猜這種時候他應(yīng)該不會計較昨晚算不算我欠他一次。最終我沒有參加里普科的葬禮,將出席的名單中除了兩位溫特伯恩先生都是我這段時間根本不想見到的人,我的父母和諸多紐約城名流,還有那些已經(jīng)把我當做旗手的示威者們。我看過新聞和里普科之夜的一些錄像,紐約街道上那些徹夜不熄的燈火暗去了,他們聚集在街道兩邊捧著原本是為那些不會從戰(zhàn)場歸來的靈魂而點亮的蠟燭,街道明明被他們填滿了卻顯得空曠無比,如同喬舒亞所說的,里普科的琴聲像是海浪。文澤斯拉夫里普科活了一百零三歲,也許在他生命的最后時間里,他有關(guān)注這場運動,但他不會想到他的名字竟然成為它的一個象征,他以這樣奇特的方式與這場年輕人的運動聯(lián)系在了一起,仿佛他枯竭的生命因此得以延續(xù)。他們找出了他在越戰(zhàn)時期發(fā)表過的反對言論,還有他的同性伴侶,作家杰克海斯寫過的,關(guān)于一個家庭在越戰(zhàn)中如何分崩離析、走向瘋狂。因此他們認為里普科作為這場運動的代表,實在當之無愧。我不知道里普科會不會因此感到欣慰,至少我不想出名,特別是以這種方式出名。就在這幾天里,那些狂熱的憤怒的意氣飛揚的年輕人們都學(xué)會了英文版的第一段,他們唱著:新季將至/寒風散去/去林中吧親愛的/山谷里百合綻放/腳邊露水凝為珍珠/晨光下閃耀/我們將聽見畫眉唱起新歌。他們不會像那些女高音一樣唱歌,但當他們每一個人都唱起來、歌聲充滿街道,他們賦予這首婉轉(zhuǎn)輕柔的歌曲全新的氣象。于是這場令我感到混亂而愚蠢的狂歡節(jié)居然有了一點詩意,他們的歌聲感染了我,當他們反復(fù)唱那句我們將聽見畫眉唱起新歌時,我流下了淚水,我獨自坐在拉奇蒙的宅子里空蕩蕩的客廳中的冰冷瓷磚地板上。我無法再憎惡他們,無法再為自己被當做其中一員卻無處辯解而感到憤怒,我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那些在擁擠的酒吧或是宿舍里與同學(xué)分享的威士忌與香煙,那些天真的理想主義者的詩集與,我在冬夜里對著飄落著的茫茫大雪自問自答地喊道:大地上可有尺規(guī)?絕無!*那段時間我在拉蒙奇的宅子里幾乎沒出去過,喬舒亞在回洛杉磯之前來看我,帶了一盒在東村那邊買的意式乳酪蛋糕。我聽你說過那家店好幾次,不過找起來還真有點麻煩。他把盒子放在了廚房的料理臺上,我正準備做個意大利面好吧,微波爐意大利面,沒料到他會來。事實上他也聯(lián)系不上我,我把手機卡給丟了,宅子里的座機早就停了,我的社交網(wǎng)絡(luò)賬號和電子郵箱里充斥著那些示威者的熱情洋溢的支持和贊美、還有想要采訪我的記者,讓我根本不想打開它們。那幾天里我簡直是個隱者。在紐約我可以做你的向?qū)?,不過要等他們對我不那么感興趣之后。別擔心,人們的忘性總是很大。他笑著說。我今晚就要回洛杉磯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可以至少讓你少吃一餐微波爐食品。于是我把那盒意大利面丟在爐灶邊。并不是我懶得做菜,只是我會在微波爐食品和自己做的晚餐之間選擇比較不難吃的那一種。喬舒亞拿了幾個馬鈴薯洗干凈,劃了十字、放了鹽、裹在錫紙里這還是他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