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都是夢境。

晨曦的光線透過窗子照進(jìn)來，蘇離的眼皮動了動，感覺有些刺眼。這是鈴蘭小世界的一大有點(diǎn)，空間雖小，卻有日夜交替，四季循環(huán)。

蘇離撐著床坐起來，捂住額頭，感覺腦子出現(xiàn)了短暫的空白。自從三年前在鐵海受過重傷以后，他的身體就不太好了。平日里就十分嗜睡，而且一旦睡著就很難醒過來，打雷都吵不醒，警惕心也跟著直線下降。所以，他對睡覺一事比較在意，會提前設(shè)置好傀儡守夜。

這次，他是怎么睡著的來著？

他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這是自己在鈴蘭小世界的房間。隔著薄薄的茅草屋，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輕言細(xì)語的，生怕吵醒了在屋里睡覺的人。

“嗯……嗯哼……嗯……”雪寶奶聲奶氣地哼哼，好像很不情愿的樣子。

“噓，小點(diǎn)聲，別吵著他們。乖，你先把粥喝了，待會兒去端給爺爺和爹爹?！绷硪粋€是刻意壓得很低的成熟男人聲音，溫柔深沉，依然能聽出那一縷慣有的清冷。

“嗯哼……”雪寶委屈地說，“不想要你做的……”

蘇離眉毛一跳，趕緊跳下床。他想起來了，霍白跟蹤自己找到了鈴蘭的入口，還帶著郎軒和賀蘭缺闖進(jìn)來！蘇離勃然大怒，猛地推開門出去，三步并作兩步竄到廚房外的石桌邊。

雪寶坐在椅子上，短而肥的小指頭捏著一個湯匙，正對著桌上的一碗清香rou粥犯愁。爺爺和爹爹都在睡覺，壞人給他做了飯，他肚子餓，但是不想吃壞人做的東西。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雪寶一臉欣喜又有些茫然，問道：“爹爹……是你嗎？”

蘇離停步，看見一襲熟悉的藍(lán)衣，面容清雋，眉宇間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是霍白，正蹲在地上哄雪寶吃飯。

“霍白，你怎么在這里？”他又驚又怒，厲喝，“出去！”

霍白抬頭看見他，目光沉靜而雋永。被呵斥之后，他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看了蘇離一會兒，然后站起身，低聲道：“你外公的傷勢暫時穩(wěn)定下來了，不用太過掛懷，蘇夜在后院，你精神好了以后去看看他。飯?jiān)阱伬?，記得及時吃。”

說罷，他對蘇離點(diǎn)了一下頭，轉(zhuǎn)身往外面走去，踏過石橋，消失在入口。

蘇離一直盯著他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見了，他緊繃的臉色終于緩和下來，但胸口還在微微起伏。他拉開凳子，在雪寶對面坐下。

“爹爹，你生氣了呀？”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雪寶明顯感覺出爹爹不開心了。

蘇離觀察四周，屋子內(nèi)外干干凈凈，廚房在鍋?zhàn)诱爸鵁釟?，院子里的柴劈了一大堆，臟衣服也都洗好并晾起來了……就好像以前他和霍白還在鑄劍峰的時候，當(dāng)時他的師兄也是這么勤快，把屋子整理得井井有條。他低頭看向桌上的那碗粥，以前鑄劍峰只有白粥和饅頭，現(xiàn)在雪寶的碗里還加了青菜絲和rou泥，聞起來香噴噴的。

“吃飯吧?！碧K離把粥端起來，拿過雪寶手里的湯匙，對他道，“來，張嘴?！?/br>
“啊?！毖毠怨缘貜埓笞彀汀?/br>
伺候一老一小吃完飯，蘇離去后院看了蘇夜。小半天后，雪寶開始睡午覺了，他從鈴蘭小世界出來，回到天羅教，卻并未看到霍白的影子。

蘇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昨天受了不輕的傷，但現(xiàn)在靈力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七八成，一股熟悉而不屬于自己的靈力在體內(nèi)游走，不用問都知道，肯定是霍白做的。

難道他看見那兩間屋子以后心軟了？居然臨陣倒戈這樣幫自己。蘇離其實(shí)知道，如果霍白不愿意，以自己的能力是無法留住他的。罷了，既然他被罵走了，蘇離還落得個安心，不然看到他夾在自己和莫愁山之間，無論哪一方都不高興。

接下來的三個月，他要把名單上的仇人一個個除掉，然后專心準(zhǔn)備和歸元君的一戰(zhàn)。

蘇離吩咐教眾，提防莫愁山來襲。晚上，他還是回了鈴蘭歇息，安撫受驚的雪寶。老教主看他抱著孩子，重重地咳嗽，道：“他走啦？”

蘇離：“嗯?！?/br>
“他會回來的。”老教主用沙啞的聲音道。

蘇離皺眉：“你跟他說了什么？”

老教主看他一眼，搖搖頭，回房去了。

“喂，當(dāng)年不是說好你幫我?guī)Ш⒆拥膯?？”蘇離抱著孩子，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嘴里嘀嘀咕咕，“這老頭真是……就貪圖一會兒的新鮮勁兒，真沒耐心?！?/br>
鐵海毀滅以后，老教主被蘇離帶到了銅門那邊，精神有些失常，直到雪寶誕生，他終于找回了活下去的樂趣，對雪寶疼得跟什么似的，主動說要幫蘇離把孩子養(yǎng)大。雖然蘇離知道以他的身體狀況，根本看不到雪寶長大，不過對這個結(jié)果還是很欣慰。

蘇離、老教主、雪寶，還有已經(jīng)去世的莫?dú)g雪，組成了一個怪異的家庭。蘇離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在銅門那邊得到的這個小世界，是上天給他的饋贈。他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把原是一片荒蕪的小世界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這個地方，是他藏在心里的一個秘密。

莫?dú)g雪離世以后，蘇離堅(jiān)持要回東臨復(fù)仇，每天待在小世界的時間就變少了。其實(shí)雪寶很喜歡和他一起睡覺，小小的身體窩在他臂彎里睡得很安心。

蘇離抱著雪寶回房，把他放在枕頭邊，輕輕挑開蒙在他眼前的白布，那雙純真的眼睛被炎毒侵蝕，一生下來就無法視物，就算用他的毒血也無法化解。他悵然嘆息，拉過被子蓋住兩個人的身體，腦子里思緒萬千，好久都沒有入睡。

半夜，雪寶突然醒了，聽見身邊人平穩(wěn)的呼吸，知道爹爹睡著了。蘇離說過，他睡覺很沉，教雪寶有事要用力捏自己的胳膊。于是，他伸出rou乎乎的小手，悄悄掐了一把蘇離的胳膊，又湊到對方耳邊喊：“爹爹，我要尿尿?！?/br>
蘇離依稀聽到他的聲音，剛睜開朦朧的睡眼，忽然感覺床帳被掀開了，一個略帶寒意的身影鉆進(jìn)來，越過他，一把抱起了雪寶，快步從房間里出去了。

“哈？”雪寶有些訝異。

哈？蘇離有些訝異，霍白怎么又回來了？

他已經(jīng)把鈴蘭的入口改了，放在了自己在天羅教的臥房內(nèi)，這個人是怎么找到的？他掀開帳子，借著黯淡的天光，他看見床下鋪了一條褥子，霍白居然半夜偷偷溜進(jìn)來，還在這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