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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墓碑上的名字,不自覺地念出了墓碑上的字,“驚鴻,驚……鴻?”離氏之夫驚澈之父驚鴻生于太辰元年九月初十卒于太辰三十七年六月十四云浪像是想起了什么,六月十四......不就是自己中箭的那天,也是自己在陵城外刺殺飛鴻的那天......不會這么巧的吧......不會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第17章誅心急于得到一個答案,云浪問出了口,“你父親是……做什么的?”驚澈光顧著低頭燒紙錢,沒有回頭看云浪,緩緩回答道,“他是江南的鏢師,后來去了龍銀鏢局,當了很久的差。雖然他常年都在外面押鏢,鮮少回家,不過他待母親和驚澈是很好的……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男孩說起父親的時候,哀傷的神情里洋溢著驕傲,他眼睛里突然閃起光芒,回頭看著云浪,“云哥哥,你行走江湖,不知道他的本名,但是你或許有聽說過我父親,他的綽號叫飛鴻,你知道嗎?”飛鴻?。?/br>這個名字,像是一個驚雷在云浪心里炸裂開來。他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身體撞在了一棵樹上,驚得樹上積壓的一層厚雪掉了下來,劈頭蓋臉地砸在他身上。本來天寒地凍就十分寒涼了,云浪此時更覺得整個人仿佛都置身冰窟,渾身冷得要命。驚澈崇拜的目光,像尖刺一樣扎在他身上,讓他無處遁形。云浪呆呆地站在雪地里,良久才開口,“驚澈,你會恨我嗎?”“……你怎么了?”,驚澈察覺到了云浪的不對勁,疑惑地問道,“云哥哥這話……是什么意思?”“你的父親……驚鴻……”云浪緩緩開口,停頓了一下,“是我殺的?!?/br>驚澈手抖了一下,撥弄著紙錢的棍子突然掉在地上,他木然地看著云浪,“你說什么?”“是我殺的?!?/br>云浪重復了一遍,聲音不大,正好能讓二人聽見。這句話在下著小雪的空氣里,聽起來格外冰冷。眼淚一下子涌出了驚澈的眼眶,他緩緩站起來,走到云浪身邊,抓著云浪的胳膊,“你,你胡說!你不要與驚澈開玩笑好不好?”云浪面無表情,整個人卻在微顫,他將那四個字又重復了一遍。“是我殺的?!?/br>“是你殺的?”驚澈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放開了云浪的手,后退了好幾步,“為什么?為什么啊?!”云浪攥緊了拳頭,“江湖之事,沒有那么多為什么?!?/br>驚澈還只是個不成熟的男孩,少年血氣一時上涌,行為不受控制,拔出先前云浪送給他防身用的短刀,一把刺了過去。云浪伸手,抓住刀刃,止住了他。殷紅的鮮血順著刀刃,流到刀把,也流到驚澈手上,滴到雪地里,格外刺眼。驚澈看見自己手上的血,一時恢復了神智,嚇得丟掉了短刀。這把刀原來一直被他當做寶貝一樣貼身帶著,現(xiàn)在看來,實在是諷刺啊。“我……”,驚澈顫抖著嘴唇剛想說什么,卻被云浪開口打斷。“驚澈,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本就欠你。若你要這條命,自然是應該給你的。只是……”,云浪的手垂了下去,一點不在意手心的傷口,“我還有一件必須做的事,須得多活上幾日?!?/br>云浪蹲下身,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把短刀,遞到驚澈跟前,“等我做完該做的事,再回來受你這一刀……可以嗎?”驚澈死死咬著唇,心里絞成了一團。那個他心里的云哥哥,真心喜歡與愛護著的云哥哥,是自己的殺父仇人。此刻,他流著血,用祈求的語氣,對自己說著取他性命的話。驚澈的心同樣在滴血。最終,驚澈跪在了地上,閉上眼睛,流出兩行淚水,“我不要你的命,你走吧。江湖這么大,你我不復相見,我自當……從未見過你?!?/br>看著驚澈聳動的肩膀,云浪下意識伸出的手無處安放,他再也沒有了上前安慰的勇氣,和資格......云浪也跪下,沖著驚鴻的墓碑扣了三個頭。他站起身來,將短刀放在驚澈腳邊,還想叮囑些什么,話到嘴邊卻噎住了,想必驚澈已經(jīng)不愿意再聽見他的聲音。云浪最后說了句,“保重……”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風雪里。驚澈在云浪走后,長久地凝望著他消失不見的地方,喃喃道,“如若我要了你的命,只怕是……失去更多罷了……”他撿起腳邊沾滿血的短刀,拿出帕子仔仔細細地擦了個干凈,小心翼翼地插回了刀鞘,重新塞回懷里。心里像是缺了一塊,空落落的。江湖這么大,可能真的再也見不到了……*****風雪下得很大,云浪卻在雪中行走著,不知寒冷。驚澈哭泣的背影,哭訴的眼神,在他心中久久揮散不去。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個六歲時家破人亡的自己,無助地在斷垣殘壁中哭泣的自己,沒有人告訴他這一切是為什么,他只能自己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結果,所有的痛苦。進入羅云門,是沒有選擇的最好選擇。少時還不知道那一條條人命意味著什么,拼盡全力,只為卑微地渴求著得到門主一個贊許的眼神,渴求著在殘酷的門派競爭中活下去的機會,從不會顧自己受的傷,流的血,又怎么顧及別人的。然而直到今天,云浪才清楚地意識到,他的手上,沾染著無數(shù)條性命的鮮血,永遠洗不去。而每一條性命背后,可能都有一個像自己,像驚澈一樣殘破的家庭。他突然想起入門那天,門主問他的第一句話。“你知道進入羅云門意味著什么嗎?”年幼的他懵懂地搖了搖頭。現(xiàn)在的云浪突然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意味著,踏入一個修羅地獄,變成一個魔鬼,而且永無回頭之路。驚澈本來有一個美滿的家庭,跟那個小時候的自己一樣,又純真,又快樂,自己也想讓他一直這樣下去......但是現(xiàn)在,把他變得跟自己一樣家破人亡的人是誰呢?是自己!自己和景辰派里的那些人有什么區(qū)別?!他不配得到真正的感情,更加不配得到驚澈的溫暖,因為從踏入羅云門那一刻起,他便已經(jīng)與他們不在一個世界。他的世界又冰冷又黑暗,那里本不該有光的,辰風曾經(jīng)像一束耀眼的光芒,照射進來,打開了他緊閉的心門,然后,在那顆毫無防備的心臟上,狠狠扎了一刀......在他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他又遇到了一點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