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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也不攢著了,光速給自己買了條新裙子。他合上書本,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端詳了魏謙片刻,大哥眼下這個熊樣和他夢里那個叫他悸動不已的模樣當(dāng)然是搭不上邊的,魏之遠(yuǎn)定了定神,四只手指蜷縮在手掌中間,輪番用修得很短的指甲掐著自己的掌心。“一個夢而已,什么也不代表,”新長成的少年冷靜地想著,“夢見裸奔的人難道真的會去裸奔嗎?夢見掀翻小汽車的難道真的有力氣掀翻小汽車嗎?不可能的,夢如果不荒謬,就沒人用‘做夢’倆字來代替‘滾’的意思……大哥這個姿勢躺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了,胳膊不麻嗎?”魏之遠(yuǎn)這樣想著,就慢慢地走過去,輕輕地板過魏謙的肩膀,仔細(xì)地避過魏謙的傷腿,給他翻了個身,又把他的頭搬到枕頭中間。魏謙平穩(wěn)的呼吸一點也沒有被驚擾,掠過了魏之遠(yuǎn)的手腕,帶起一陣溫?zé)岬男★L(fēng)。他黑暗中的輪廓讓魏之遠(yuǎn)心里一跳,慌忙縮回手,中規(guī)中矩地在旁貼著床邊躺成了一具僵尸。魏之遠(yuǎn)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tài)——魏謙回來讓他緊如琴弦的精神一松,本能地涌上一股愉悅的疲憊感,本應(yīng)該沾枕頭就睡著,可偏偏他又被某種說不出的亢奮左右著,每一根血脈里都是加速著奔騰流過的血流,靜靜地透過血管將那股動態(tài)的溫?zé)醾鬟_(dá)到了他的皮膚上。他怎么也合不上眼。當(dāng)他以年幼的視角仰望身邊的少年的時候,曾經(jīng)覺得他高大而無所不能,而今那種仰望已經(jīng)隨著他視角的改變而蕩然無存。他發(fā)現(xiàn),他哥也不過是rou體凡胎的一個人。而這蕓蕓眾生中渺小如蟻的一具rou體凡胎、曬成了一具非洲裔木乃伊的rou體凡胎,卻好像一束龍卷風(fēng),頃刻將他精神世界里的黑云和苦雨席卷一空,轉(zhuǎn)眼就曠野茫茫天高云淡了。魏之遠(yuǎn)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扒著自己條分縷析的心弦,帶著放大鏡,要找出自己每一個骨頭縫里隱藏的細(xì)枝末節(jié)的心情,如同漂浮在夜空中的第三人,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自己——依然充滿畏懼和惶恐的……懦弱無能的自己。魏之遠(yuǎn)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他認(rèn)為自己依然是太弱小了,才會需要大哥這樣一個精神世界里的支柱。他決定要把這條支柱徹底清理出去。然而即使這樣,他的心情依然沒有豁然開朗,他的靈魂里依然有什么地方始終還是黏連的。魏之遠(yuǎn)對自己靈魂的解剖卻在此處止步了,他似乎是本能地畏懼那一小塊陰影地帶,里面似乎藏著那股在他身上縈繞不去的粘膩感的真相,而出于自我保護(hù),他將那塊小小的真相封存了起來。那是與死亡摻雜在一起的,扭曲變態(tài)背德而又荒誕可怖的愛欲,已經(jīng)超出了一個少年能夠承擔(dān)的底線。“春風(fēng)不解風(fēng)情,吹動少年的心”,唱詞美好,可動了心的少年,卻不一定每個都是光風(fēng)霽月的。魏之遠(yuǎn)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滑向一個深淵,然而他不知該怎么阻止。魏謙這一覺,卻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他在家人各種擔(dān)心的目光中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整個人瘦成了一個移動的衣服架子,鉆進(jìn)了衛(wèi)生間里,隨手打開水想洗個淋浴。他家的淋浴構(gòu)造非常原始,就兩根簡陋的管子,一邊連著熱水箱一邊連著自來水龍頭,自來水來得更快些,所以每次打開淋浴之后,十秒鐘之內(nèi),水都是涼的。涼水把魏謙沖得一激靈,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這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回到充斥著氧氣泡泡的平原了。他睡得渾身骨頭都發(fā)酸發(fā)疼,吊著一條腿,高難度地草草沖了個澡,然后一口氣吃了三碗飯,這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他手上布滿了各種刮蹭出來的傷疤,在飯桌上居然依然是下箸如飛,一點也不影響發(fā)揮。宋老太看了直嘆氣,絮絮叨叨地說:“你這沒良心的白眼狼啊,究竟到底是上哪瘋?cè)チ税??你打算坑死我們是不是啊??/br>上哪去了?還真一言難盡。魏謙其實真的不是故意讓家人著急的,他這一路,可是把能吃的苦都吃了,把能倒的霉也都倒了。除了魏謙,老熊還帶了三個人,都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誰知這幾個小伙子中除了一個叫小六的之外,其他幾個一個塞著一個的反應(yīng)強烈。他們的第一站,就到了青海雜多縣,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魏謙是一路吐過去的。那真是把苦膽都吐出來了,最嚴(yán)重的時候整宿睡不著覺,覺得胸口好像被重物壓著,太陽xue被夾得生疼。當(dāng)時他所有人都對小六羨慕嫉妒恨,可沒兩天,小六竟然死了。小六在一片愁云慘淡中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產(chǎn)生了自己是銅皮鐵骨的錯覺,晚上在小旅館稀里嘩啦地好好地洗了一通澡。他們住的旅館條件有限,熱水也是有一會沒一會的,小六前半截洗了熱水澡,后半截變成了沖涼。晚上太陽下山,氣溫驟降了將近二十度,小六半夜就發(fā)起燒來,他一開始沒留神,以為是正常的高原反應(yīng),扛不住了才摸到電話和老熊說,老熊連滾帶爬的起來,凌晨把他送到了醫(yī)院,到了一看,腦水腫,嚴(yán)重了,轉(zhuǎn)移來不及,只好就地?fù)尵取?/br>到底是沒搶救回來,小六沒了,剛二十七。從那以后,魏謙他們不用任何人囑咐,每天都把自己包裹得像個鵪鶉。而這只是開始,天災(zāi)后面還連著人禍——老熊本人就是個行走的人禍。他先是帶著魏謙他們在當(dāng)?shù)剞D(zhuǎn)了轉(zhuǎn),試水似的收購了點蟲草,大致了解了個行情,存在了當(dāng)?shù)?,而后老熊大筆一揮做了決定——南下進(jìn)藏!那時魏謙還天真地沒有質(zhì)疑這貨的決定,以為他是另有深意,直到在拉薩往南的一個小鎮(zhèn)上,老熊看上了一口鍋,并決定為了這口鍋跋山涉水走徒步的時候,魏謙才真真正正地意識到熊英俊這個男人腦子里有坑的事實。隨著他們越來越往沒人的地方走,最先沒了的是手機(jī)信號,而后沒了的是手機(jī)。那天半路中途停下休息,有人在車?yán)锍詵|西,有人下車喊山歌——哦,就是野地里撒尿的意思。魏謙沒什么胃口,剛想下車透透氣,突然,方便完回來的老熊指著他們一臉驚恐地大喊:“下車!下車!快下來!”老熊表情很少那么猙獰,聲音更是凄厲得如同爛鏟子刮過的破鐵鍋,鉆進(jìn)人的耳朵里,幾乎能激起一股尿意來,眾人訓(xùn)練有素地抓起隨身的貴重物品包,紛紛打開車門往下跳。說時遲那時快,魏謙最后一個被老熊伸手拽了下來,連同著他生死相依的財產(chǎn)一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所有人都喘著粗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車從懸崖上翻了下去,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