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歸都定然是在拿喬，我讓她借你的名義擋一擋陛下。”說著又嘆了口氣，“雖然梅娘懷著皇嗣不會有什么危險，但必定會因為此事與陛下離心，一旦孩子出世，她的日子就不好過了?！?/br>
    司馬瑨笑了一聲：“那也要司馬玹等的到那日才行?！?/br>
    白檀沒有回應(yīng)，司馬瑨低頭看過去，她雙眼垂下，竟然就這樣靠著他睡著了。

    將她攔腰抱起放去屏風(fēng)后的木榻上，就著燈火才發(fā)現(xiàn)她眼下青灰，雙頰也消瘦了許多，這段時日在宮中想必是日日與司馬玹周旋，不會好過。

    大概是擔(dān)心白喚梅，她的眉頭卻還緊鎖著。

    司馬瑨伸出手指給她輕輕揉開，滑到她臉側(cè)撫住。

    先前在人前強作鎮(zhèn)定，連情緒也有所壓抑，直到現(xiàn)在她躺在自己面前才生出后怕來。她向來獨立，又懂得應(yīng)變，他一直都相信她可以應(yīng)對，但倘若有任何萬一讓她遭遇了險境，屆時后悔也來不及了。

    白檀這一覺睡得極深極沉，夢里還擔(dān)心著白喚梅的平安，陡然驚醒過來，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身上搭著厚厚的羊絨毯子，一只手穿過來摟住了她的腰，她側(cè)過頭，司馬瑨的下巴已經(jīng)抵在她肩頭，聲音還帶著剛蘇醒的沙啞：“你這是幾天沒睡了？”

    白檀撇了一下嘴：“你不也在睡？”

    “我也許久沒睡了，日夜兼程趕回來的，自然疲累，不過見到你就好多了?！彼诡^在白檀半露的肩頭啄了一口：“你這段時間在宮中如何，司馬玹可有為難你？”

    白檀嫌癢避開：“為難我是肯定有的，叫我住在你以前住過的宮殿里，我還看到了你以前練過的字?！彼幌胩崮切┬氖拢苤鼐洼p地找話題。

    “我的字如何？”

    “嘖，不怎么樣?！?/br>
    司馬瑨按住她，在她耳邊低笑了兩聲，沉沉的醉人：“那就有勞恩師以后多加指點了。”

    溫存不過片刻，屏風(fēng)外傳來了祁峰的聲音，居然鬼鬼祟祟的：“殿下，兵馬已經(jīng)點齊，您可要親自察看？”

    “不看，”司馬瑨支頭側(cè)臥，一手撩撥著白檀的腰身：“本王尚在豫州呢，你忘了？”

    白檀嫌腰上癢，拍開司馬瑨的手，“啪”的一聲，在這安靜的營帳里聽來分外清晰，她愣了一下，默默縮回了毯子里。

    外面的祁峰大概也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接著道：“那點了兵馬之后如何安排？”

    司馬瑨不逗白檀了，坐起身套上軟甲胡服，邊整裝邊走出屏風(fēng)去：“退離都城三十里外駐扎，等待本王命令?！?/br>
    祁峰稱了聲是，偷瞄了一眼屏風(fēng)，白菩薩一定在里面，他趕緊溜出門去了。

    白檀撥弄著毯子上的羊毛：“眼下退離都城，更是變本加厲的拿喬了。畢竟是叛亂大事，哪能這樣行事？”

    司馬瑨立在木架前的地圖上，緊緊盯著那條長江：“庾世道聲稱手中有先帝真正的遺詔，雖然多半是假的，但身為先帝之子，我這樣的舉動才是正常的反應(yīng)。何況今時今日的情形，都是當(dāng)初司馬玹一手造就的，就該他自己承受?！?/br>
    白檀聽他口氣森冷，便不說什么了。

    春風(fēng)越來越盛，御書房里卻像是越來越冷了。

    司馬玹的面前堆滿了奏章，卻無心處置，那個庾世道不論真假，已經(jīng)率領(lǐng)叛軍與廣陵王會合，浩浩蕩蕩已有幾十萬兵馬。廣陵郡郡守雖帶軍抵抗，只怕也難以支持太久。衛(wèi)雋的兵馬至少還有半月才能到，叛軍很快就會橫在長江對岸劍指建康。

    這條路線極其的便利，目標(biāo)便是都城。

    而邊境又有秦軍虎視眈眈，大晉如今腹背受敵。

    這樣的陣仗，簡直像極了……當(dāng)年的江北士族之亂。

    司馬玹將都中所有兵力都排布了一遍，看了看玉階下站著的高平。

    “陛下，已經(jīng)派人再去豫州，凌都王沒有動靜，聽聞祁峰回了都城，還調(diào)兵退離了都外?！?/br>
    接下來的話高平?jīng)]有說下去，庾世道死而復(fù)生的消息太過滑稽，原本朝中大臣并不相信，更不會相信那所謂的遺詔一事。但因為凌都王這樣的反應(yīng)，漸漸又生出流言蜚語來了。

    當(dāng)然也有人認為是凌都王借機發(fā)揮，圖謀皇位罷了。

    司馬玹沒有做聲，殿外傳來內(nèi)侍的通傳，貴妃忽然來求見了。

    高平料想是來關(guān)心陛下身體的，眼見陛下滿面倦容，也不好再拿凌都王這事煩他，便告辭退出殿去了。

    白喚梅入了殿來，身上穿著鵝黃的宮裝，高高挽著云鬢，即使大腹便便也有步步生姿之態(tài)。

    司馬玹免了她見禮，笑了笑道：“愛妃想必又是送參湯來的，不用多cao勞，交給宮人去忙就好了。你還有數(shù)月便要臨盆，不要過多走動了?！?/br>
    白喚梅溫婉地點頭：“陛下說的是，臣妾今日倒沒送湯來，以后就交給宮人來做吧。臣妾今日來，是為陛下分憂的。”

    “哦？分什么憂？”

    “臣妾已經(jīng)將白檀送出宮去了?！?/br>
    司馬玹臉上的笑僵了一瞬，話語卻還溫和：“貴妃這是為朕分憂？”

    白喚梅垂頭道：“聽聞凌都王不肯調(diào)兵拱衛(wèi)都城，臣妾料想是為了白檀的緣故。陛下向來重視江山社稷，家國大事當(dāng)前，唯有犧牲陛下的兒女小情了?！?/br>
    司馬玹走下玉階，站在她面前，細細端詳著她的神色：“愛妃，這話是白檀教你說的吧？”

    白喚梅心里苦笑，白檀說的一點不錯，他豈是好糊弄的。

    “陛下英明，但不是阿檀教的，而是勸的。她這般勸臣妾放她出宮，臣妾覺得有理，便幫她出宮了?！彼斐鲆恢皇执钤谒抉R玹的手臂上：“陛下恕罪，臣妾此舉一定會惹陛下不快，只是為了陛下，為了我們的皇兒……”她輕輕嘆息，適可而止。

    司馬玹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愛妃行事時就不怕朕責(zé)罰么？”

    白喚梅向來是溫婉的，從不會拂逆他的意思，會這么做，已經(jīng)是離心之兆，他很清楚。

    白喚梅仰頭看著他，如過去無數(shù)次一樣，只是心里再無甜蜜之感了：“臣妾是六宮之首，除多年專寵易落個善妒的罪名外，從無大過，如今又懷有龍嗣。國法嚴明，卻沒有一項是不能送家中姊妹出宮的。臣妾敬愛陛下，更是不敢冒犯國法宮規(guī)，只是恐惹圣怒，這才來告罪。陛下要如何處置，臣妾都接受，只希望等到臣妾為陛下誕下子嗣吧。”

    言畢她退開幾步，拔了發(fā)間的步搖發(fā)釵，散發(fā)扶著腹間小心翼翼地跪了下來。

    司馬玹靜靜注視了她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