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坦白；他不。她在牢房中提及兩人的交情，談起江家人的反應(yīng)，希望他迷途知返；他不。那明明就是一條絕路，江唯言他非要一根筋走到頭。

    李皎用力地咬住唇，唇滲了血。她心弦緊繃，既惱又怒。大雨滂沱，她在傘下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趔趄跌倒、倒了再爬起的青年。他在殺陣中，一步步往外拼殺去。他明知她不會放過他，卻還要求那一線生機！

    因為他實在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不想再待在李皎身邊了。

    哪怕是死，他也要殺出去。

    他受夠了這種日子，受夠了一面算計李皎，一面被李皎關(guān)照。他的感情與理智廝殺，縱是他總能冷靜對待，當(dāng)李皎在生死關(guān)徘徊、當(dāng)李皎與她腹中胎兒差點被江唯言害死時，江唯言也終于受不了了。

    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入了李皎的局。

    既然他已經(jīng)不想再混在她身邊害她了，那就開誠布公一次吧。他提劍入牢，并非要殺李皎。只是李皎已經(jīng)開始防備他，已經(jīng)給他下毒，他除了與她反抗，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如果兩人要撕破臉，那就從今日開始吧。

    一步一殺，一步一傷。江唯言的眸子已被雨血弄濕，他看人時視線已經(jīng)模糊不清。體內(nèi)內(nèi)力紊亂，如野馬般四處亂竄，激得他喉嚨間涌上一汩汩鮮血。血又被他強行咽下去，他身體發(fā)冷，五感變得遲鈍。

    砰砰砰！

    數(shù)箭從高空飛下，刺入他膝蓋骨，讓他跌倒在地。

    而當(dāng)他的膝蓋哐地砸到地面上，他才感受到麻木的痛。

    江唯言一言不發(fā)，再次撐劍而起。

    “殿下！殿下！”明珠噗通跪下，給李皎磕頭。此年代不興跪拜，除跪天跪地跪父母外，便是見到天子，都只是躬身，而非長跪。然明珠當(dāng)即跪下，給李皎磕頭，咣咣咣，她磕得毫不含糊，額上很快滲了血。

    大雨中，留在李皎身邊保護(hù)殿下的數(shù)人，都聽到明珠凄聲哀求：“殿下，您饒了他了！饒他一命吧！他已經(jīng)與您決裂，他心中并非真想殺您。您就看在他侍奉您數(shù)年的面上，饒了他吧！”

    李皎心中一痛，低頭看明珠。

    明珠仰起的臉，眸中潮濕，臉色水漬不知是淚是雨：“我們馬上就回京了，他不可能回去了。他日后再無任何前程可言，他也不可能謀害殿下……對了，他中了毒！他中了毒，調(diào)養(yǎng)不好的話后遺癥很危險！他想害您，您也報仇了！他便是一條狗，您也留他一命吧……”

    “他方才在牢中，并沒有殺您??！”

    李皎閉目。

    侍女在耳邊哀求不住，李皎又何以那般鐵石心腸？

    她其實心知江唯言之執(zhí)，便是擒了他，他也不會告訴她她想知道的信息。她沒有找到他的軟肋在哪里，他卻是當(dāng)真侍奉了她兩年之久……在他跟敵通叛前，江唯言確實是李皎要求他做什么，他都能完成。

    因為郁明做扈從太不合格，李皎就親手調(diào).教了一個合格的。

    她還想把江唯言調(diào).教成符合自己心意的愛人，她對江唯言抱有很大期望。她生病的前兩年，被博成君陪伴。后來博成君走后，她能走出郁明的陰影，全靠江唯言的無言支撐。他每每立在她身后，不管她是發(fā)呆，還是出門，一回頭，就能看到他。

    兩年的時光……

    青年冷峻的眉眼……

    李皎眸子驟睜，吩咐下去：“若是他能闖出一里，能走出雁將軍包圍的兵馬，那就任他去吧。不必再追殺?！?/br>
    她說完后，怕自己反悔，返身折回了屋。明珠感謝不住，擦淚站起，她立刻去尋雁將軍，把公主的意思告訴雁將軍。明珠緊張地圍觀，希望雁將軍能給江唯言留下一條命，希望江唯言能活下去。

    哪怕什么也不會有了，起碼活著吧。

    李皎與江唯言于此日恩斷義絕，李皎回屋后，怔然坐在榻前凝神。她心中恨江唯言無比，可她到底和他主仆一場，又曾對他抱有那樣大的希冀。越是曾經(jīng)對他好，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他背叛時，越是難以接受。

    她想要殺江唯言！

    下了毒、雁將軍圍殺一里……若是這樣，江唯言都能活下去，說明他并不該絕。她便看在他自主入局，沒有再騙她的份上，留他一命吧。

    夜雨蒼茫，雨長如流。當(dāng)晚明珠神色慘淡地回來，不急著整理儀容，先來報李皎——

    “他幾乎沒氣了，被追到山坡邊緣，滾了下去。我去看過，他從荊棘叢中滾落下去，人已昏迷不醒。我請雁將軍到此結(jié)束……他若有大意志，或有路人恰巧經(jīng)過，才能勉強活命?！?/br>
    “殿下，忘了他吧?！?/br>
    李皎說：“你寫份折子，說明此事，給陛下一封，給江家一封。給大家一個交代，我已盡力了?！?/br>
    明珠雙眸因哭泣而通紅，她神色有些懨懨。今日之打擊，于她甚大。她對江扈從有若有若無的好感，她也曾經(jīng)抱有期望。雖然那個人總不理她，總不跟她說話……但是明珠忽然想，也許他愛答不理，未嘗不是在保護(hù)她呢？

    她知道他的事越少，日后殿下清算，她被排除的希望越大。

    例如此時，若不是明珠對江唯言的事情一無所知，江唯言行事又從來不經(jīng)明珠之手。否則，江唯言若想轉(zhuǎn)移殿下的注意力，想把明珠拉下水，是輕而易舉的。江唯言對不住公主殿下，但他又絕非壞到極致。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br>
    然有人早就定下了這條路，日后已經(jīng)改不得了。

    江唯言走后，李皎有數(shù)日沉默，心中不快。等郝連王子又來催促，眾人才上了路。一路上，眾人小心避著江唯言這個話題，不敢在李皎面前提起此人。明珠一連幾日都沒有出現(xiàn)在李皎面前，李皎理解她的心情，也不在意。

    起碼他們解決了內(nèi)賊。

    之后行路離長安已十分近，沒有內(nèi)賊，他們也再沒有碰上匪賊，一路平安。半路上，李皎收到郁明那邊的信件，稱夜閣已覆。

    李皎剛剛收到信，她的舊情郎，郁明，人已經(jīng)到了長安，徘徊于長公主府外。

    作者有話要說：　　身體不舒服，上吐下瀉，大家先看吧，我走了。

    ☆、第51章 1.1.1

    郁明初初到長安，便懷著一腔忐忑之情前來長公主府邸。他風(fēng)塵仆仆, 到街頭一陣彷徨, 一遍遍地抬頭看匾牌。熱風(fēng)拂過, 干烤燥悶，一絲涼意也無。炎日的午后, 公主府外只有兩個石獅與他面面相對，府門緊閉，整條街清冷無比。似是主人翁根本不在家的樣子。

    郁明再三遲疑。

    已過去了一月, 李皎這是沒有回來過，還是回來了，但府上有事, 閉門謝客？

    想到李皎, 青年唇角忍不住帶上一抹羞澀自得的笑。他心中藏有大秘密，他知道自己有了孩兒。他往返數(shù)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