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宮里影衛(wèi)傳來訊息，阮安展開看了一眼字條，心中衡量幾分，這才進(jìn)門去稟告。

房間分內(nèi)外兩室，隔著一層珠簾，阮安走到珠簾外：“陛下……”

還沒來得及出聲稟告，手還沒撩起珠簾，當(dāng)看見床榻邊的那一幕，阮安腳步立馬一頓，而后垂下眼眸，退下幾步低頭在外邊安安靜靜守著。

房里點了一室安神香，相容已經(jīng)睡去了，頭發(fā)散落，眼皮沉沉闔著，困困沉沉正枕在相鈺懷里。

相鈺聽見了阮安進(jìn)來的動靜，才放開相容柔軟的唇角，低頭看了一會兒懷里正靜的人，動作輕柔把相容放回床榻上，動作驚擾到睡夢中的相容，放下來是相容皺了皺眉。

看見相容攏住的眉宇，相鈺伸手輕輕覆在相容眼皮上，掌心干燥溫暖，食指一下下溫柔撫在相容藏愁的眉宇上哄著他入睡。

阮安一直站在外頭，不敢出聲驚擾，但是心中掐著回宮時辰，思忖到底要不要稍稍提醒陛下，就在這時候里頭的人出聲了。

“把朕的大氅取過來?！?/br>
“是?！?/br>
阮安連忙取了，送進(jìn)內(nèi)室交給相鈺。

相鈺取了大氅給相容蓋到上，錦被上一攏龍涎香，抬手覆上相容額頭試問，隨口問：“人在外邊跪了多久了？”

相鈺問的是二串，相容在他懷里睡著的時候他聽見奴仆在外頭和阮安說話的聲音，他是過來送藥的，阮安攔住了他沒讓他送房只端了奴仆的藥進(jìn)來。

藥是相鈺抿了一口試了一下，再親自喂給相容的。一路風(fēng)雪寒冷，奴仆送來的藥卻還正溫。相鈺不由想起前日他來時，還沒進(jìn)門隔著墻就聽見奴仆在房里的已經(jīng)嘶啞的哭聲。

“現(xiàn)在還跪外頭？”

“是。”

二串一直外邊，他聽說相容醒了想看相容一眼，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就在二串伸手想戳一戳已經(jīng)跪麻的膝蓋的時，耳邊聽房門“吱呀”一聲。

二串當(dāng)即還以為是攔他的那位公公從里頭出來了，當(dāng)即亮眼，欣喜抬頭，正想問相容的情況，沒想到剛一抬頭，正張嘴一個字都沒說出來，看到相鈺二串嚇得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趕忙趴腰伏在地上。

“陛……陛下……”嘴皮子哆嗦，牙直打顫。

天子不怒自威，目光望二串身上閑閑一落，帝王氣勢壓迫十足，小奴仆緊緊拘著身伏在地上，便打抖都是緊繃著打抖，動都不敢多動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br>
“二……二串。”

“貼身跟在你家王爺身邊服侍的？”

“……是?！倍畵?dān)驚受怕回答，生怕說錯一個字。

二串一直跪著，天子披裘從他身前榻過，衣擺擦過奴仆的指彎：“夜里當(dāng)心守著，好好照顧你家主子?！?/br>
相鈺回宮，馬車一路從淮王府后門繞路行上街市，回宮后還有很多棘手的事情等著他處理，乘著回宮這個空檔，相鈺撐肘闔眼在馬車?yán)锷陨孕ⅰ?/br>
雖然說是歇息，但是天子的思緒是一刻都歇不下來的，闔著眼，另一只手的食指摩挲著拇指上戴著的白羊脂玉扳指，若有所思。

車架搖晃，一直行到大南門，正在相鈺凝思時，馬車外的一陣吵鬧喧囂打斷了相鈺的思緒，也不知道誰這樣大的狗膽敢在宮門外鬧事。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被士兵降住的人一直抵抗掙扎，滿腔憤恨道：“我是探花郎，我身戴朝廷賞下來的功名，是朝廷命官，企是你們這些粗鄙武人可以拿刀相對的！趕快放開我，我有要事要面見陛下……”

宮門外的武將嚴(yán)聲呵斥：“你品階已卸，沒有官職沒有令牌，更未得陛下召見。你若再鬧事，休怪我無情，按擅闖宮門處置！”

胡莫曰被人挾住肩膀，他手無寸鐵之力，怎么掙扎都脫不了身被挾的動彈不得，但是他現(xiàn)在焦急難耐，只剩一張嘴，急的沖昏頭腦，忘記這是宮墻之下，一時口不擇言：“我告訴你們我可是有大事要稟明陛下，要是耽誤了就要治你們一個個殺頭之罪，你們擔(dān)待得起嗎……”

胡莫曰情緒激動，臉紅脖子粗，憤恨激昂發(fā)指一眾守門將士的時候，突然一道淡淡的聲音擲了出來。

“朕倒不知一介小小探花郎怎有這樣的權(quán)利，竟敢管到朕眼皮底下了。”

聲音就來自近處的那架馬車，憤世的探花郎聽見那話下意識就準(zhǔn)備罵出去，可話剛到嘴邊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他定了定身，等反應(yīng)過來如遭雷劈。

士兵立馬收刃下跪叩見，高呼“陛下”，唯有胡莫曰整個人被嚇得木在那兒不敢動彈，直到阮安在外頭將車簾掀起，相鈺坐在馬車?yán)锏抗馔簧砩弦粧摺?/br>
嚇散的魂又給嚇了回來，胡莫曰一下子就軟了膝蓋，簌簌發(fā)抖重重跌到雪地里：“陛下……陛下……”

“到底是那天朕說的話過于深奧你聽不透，還是你實在做不到？”

胡莫曰知道陛下指的是什么，就是他在淮王府與相容喝酒的那一日，其實那一日他并沒有完全醉酒，陛下當(dāng)日一番話就是可惜說給裝醉的他聽的。

“謹(jǐn)言，慎行，你倒好，連一個都做不到，竟敢在宮墻之下狂妄?！焙环诘厣?，臉就貼著地上的積雪，地上冷氣撲臉，可是天子一句話卻叫額頭直發(fā)冷汗，他撐在地上的臂彎止不住的發(fā)顫。

相鈺的手指叩在窗弦邊，不緊不慢，卻字字迫得人打顫，“你可知驚擾圣駕該當(dāng)何罪？”

文言文，胡莫曰一個膽戰(zhàn)：“驚擾圣駕，罪……當(dāng)死?！?/br>
相鈺唇角一彎：“看來探花郎清楚的，朕還以為探花郎英勇無畏，不知死字何寫?！?/br>
胡莫曰知。

他也怕。

天底下沒有一個人不害怕死的，他怕極了，但是他當(dāng)年一腔熱血入仕，那么無論多少年過去，為民請愿報效朝廷的決心不會變，他懷里揣著東西，縱是死也得稟明圣上。

胡莫曰干脆心一橫，他不管不顧了：“但微臣要上奏的這件事事關(guān)家國，非同小可，陛下聽后任何罪責(zé)微臣都擔(dān)，無怨無悔?！?/br>
聽到這里，相鈺不由皺起眉頭，目光終于落到胡莫曰身上：“何事？”

膝蓋下往前跪挪到馬車前，深提一口氣，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一樣?xùn)|西捧于手中，面色凝重地呈上。

“今日，微臣在燒壞的寧宅中拾到一物，微臣當(dāng)即大駭不已，只能冒死闖宮門面呈陛下，由陛下親鑒?！?/br>
阮安從胡莫曰手里接過，再上呈到相鈺手里。

胡莫曰交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