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鈺的是一角牛皮，邊緣焦黑，顯然是被大火燒過但是卻沒有燒盡的殘角，大越人擅工筆一慣用都是紙張鮮少用牛皮書寫記錄，而這張牛皮恰巧不是用作他用，上面有字，顯然是用來書寫記錄的。

更重要的是，牛皮上兩處痕跡清晰可見，一個是寧懷禹的名字，另一個是一枚紅色的印鑒！

胡莫曰苦讀十年，天下的書讀了大半，當年也曾上過金鑾殿，他怎么會不識得這是烏奴皇室的印鑒。

沉默許久，胡莫曰以為陛下后會龍顏大怒，怒不可竭，可是沒有一點都沒有，胡莫曰疑惑悄悄抬頭看了一眼，他看見陛下連一絲他想象中震驚都沒有。

很奇怪，奇怪的就像是……就像是陛下一早就知道。

當這個念頭在腦海冒出來連胡莫曰都被自己這個可怕的想法嚇了一大跳，而就在這時候陛下突然開口。

“胡莫曰?！?/br>
“臣在?！?/br>
就見天子的注意緩緩從那連牛皮上移開，視線下落，盯到跪地胡莫曰身上時天子的眼神變得冷峻銳利的：“朕問你，這個東西可給別人看過？”

就那么一眼，只肖一眼，盯的胡莫曰臉頰頓時發(fā)麻，整個后背的汗毛悉數(shù)豎，全身血液倒流，聲音不由緊繃的厲害：“陛下……”

聲音驟冷：“有？還沒沒有！”

當即，肅殺重重壓下，胡莫曰跪在地上，他有個預感，剛剛陛下沒想過要殺他，而現(xiàn)在只要他說錯一個字，他今天一定人頭落地，死無全尸。

“微臣不敢枉自猜測，更不敢輕易交由別人?！?/br>
相鈺眼中殺伐未收。

胡莫曰趕忙回道：“微臣不敢欺君，所言句句當真?！?/br>
“很好！”

已至深夜。

阮安點完燈后便帶著在御書房里邊的宮人悉數(shù)退下，御書房的門闔上，宮人們自覺沉地各站其位，垂首斂眸，沉默的猶如一座石像。

宮墻內(nèi)的夜是最漆黑莫測的，狂風不歇，呼嚎不止，寒風厲厲從門窗割過。

御書房一分為二，胡莫曰所站的地方與皇上議事的外閣只有隔著一扇書架，整個內(nèi)室昏暗，只有從一道書架縫隙透到腳邊的微弱光影。

胡莫曰不知道為什么陛下讓他站在這里，就在剛剛，他與陛下一車入宮，在馬車他幾次欲提，陛下卻和沒聽到似的，闔上眼，從頭到尾一言不置。他以為陛下把他帶進御書房是要他詳談此事，沒想到他一進來他就阮安安排到了內(nèi)室。

就在胡莫曰愁郁不解的時候，外室突然響起了開門聲，也不知道是誰，竟無人通報就直接進來，胡莫曰忍不住好奇用指頭撥開書看去。

進來的是一批身著暗衣的人，不多，只有六個人，他們以其中兩人為首分為兩列跪下相鈺下首。

人如其名，所謂影衛(wèi)表示將自己的姓與名盡拋去，終其一生以那張面具為臉，潛伏暗處，無跡可尋，如同影子一樣跟在天子身側(cè)。

相鈺正站碳盆邊烘手。

碳火正旺，燒的通紅的碳火“啪”一聲爆開火星。

“如何了？”

左側(cè)為首的黑衣人恭敬答道：“已盤問過當夜所有救火之人，都說是夜半突然起火，事先沒有任何征兆，如今整個寧宅已經(jīng)付之一炬，遍地焦土殘害已然看不出什么，不過從焚燒程度來看應該是后院靠后墻的那處廢院先起的火?！?/br>
“廢院嗎……”

若是意外著火，怎么可能會是在一處的廢院，一個無人踏足，無人執(zhí)燈來往的地方又怎么來的火。

相鈺若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尸體上呢？”

搖頭：“火勢太大燒成焦尸，無法查看?！?/br>
仍然沒有任何的頭緒，毫無線索，就好似真的是一場意外大活把整個寧族燒的體無完膚，若這場火放在別的地方，相鈺可能不會動這么大的心思，但是燒的寧宅，寧族關(guān)系到兩個地方，一是相容，二就是烏奴。

寧懷禹很聰明，探得他和相容的關(guān)系后猶如扼住他命門。是，因為相容的關(guān)系他不會動他，不僅不會動，他甚至還會設(shè)法保住整個寧族。

他不動，但是這不代表他會坐以待斃。前線大戰(zhàn)烏奴之所以能夠連連占上風，就是寧族勾結(jié)烏奴，暗中傳遞消息，不過這些消息亦有真假虛實，這么好的一顆棋子擺在相鈺的營帳之中，不用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

這些年相鈺一直借著寧族的口傳遞給烏奴他想讓烏奴知道的消息，什么時候起戰(zhàn)，是大是小，最終是輸是贏……穩(wěn)坐天下至高點，指點江山便是如此。烏奴是個魯莽自大的民族，這兩三年相鈺時不時給予他們的甜頭叫他們喜悅自滿，以至于他們至今沒察覺到他們勝在小戰(zhàn)，敗在大戰(zhàn)。

話說到這里，相鈺目光落在另一側(cè)為首的影衛(wèi)身上，

影衛(wèi)答道：“稟陛下，已將小十四王爺和白姑娘救下，派出的影衛(wèi)正護送他們回長陵城，我等先行回來稟告。果不出陛下所料，寧族雖然與烏奴勾結(jié)但是他們之間嫌隙不淺，寧族留有后招不敢把十四王爺交給烏奴，還沒到邊境兩方就起了沖突，我們則乘亂將人救下?！?/br>
“利益相聚，各自為營，能有幾分信任?！?/br>
說到這兒，影衛(wèi)抬起道：“趕回長陵城前已請小十四王爺寫了一份送去邊境帥營呢書信，除了報曉平安之外，書信中還將烏奴擄掠一事交代的一清二楚?！?/br>
“送去邊境的書信可有未提起寧族？”

只聽暗衛(wèi)道：“聽陛下吩咐書信之中未提起寧族只字片語，影衛(wèi)也已將寧族在此事中痕跡悉數(shù)抹去，小王爺并不知此事。但是小王爺年紀小，沒經(jīng)歷過這些事，這一路上被嚇壞了?！?/br>
“他在皇太妃那兒被寵慣了不知世事艱難，國家之大何止于這四面宮墻?！毕噔暤?，“也是時候歷練歷練，讓邊境的腥血氣拔一拔他的心智，心骨練硬才捧得起大越那方玉璽?！?/br>
阮安在旁聽著，心中竟是大駭，雖然他知道陛下和淮王……但是他沒想過從陛下竟從一開始就做了這樣的打算。

“胡莫曰既能撿到那一角書信說明還有遺漏?！卑敌l(wèi)跪在腳邊，相鈺下令，“無論這場大火是人為還是天意，朕要此事被處理的干干凈凈。寧氏仍舊是百年的寧氏，在淮王眼中清清白白沒有半點污垢，懂了嗎？”

“屬下遵……”

說到這里，御案后邊的書架上幾本厚書徹底從書架上掉落，“嘩啦”一陣響驚動暗衛(wèi)。

暗衛(wèi)敏銳，立即站身，警惕握緊腰間劍柄，眼睛厲厲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