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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笑不得。谷中時光飛逝,他從剛剛出生的羊羔模樣,變成了半人高的小羊。莫焦焦走路不利索,每日去上學(xué)都要摔倒幾次,他便自動自發(fā)把焦焦駝到羊背上,只是焦焦總怕他太累,走幾步就滑下地,小胖手輕輕拽著自己的角,跟著他磕磕絆絆地去上學(xué)。記憶里,他從未見過焦焦真正生氣的模樣。小孩總是乖巧聽話的。曾經(jīng)他作為焦焦的替身,父親每到休息日便會帶著自己出谷玩耍,那是他最幸福的時刻。每到那個時候,莫焦焦便躲在草叢里,踮著腳尖跟他揮手告別,從未鬧過脾氣。他雖然作為焦焦的替身,擁有的關(guān)愛卻絲毫不比小孩少。父親森湖每日每夜守著自己哄自己睡覺,而焦焦卻因?yàn)橐獙W(xué)會獨(dú)立,只能化為原形獨(dú)自睡在黑暗幽深的落日湖底。他每日放學(xué)后便擁有無數(shù)世俗界的孩童喜愛的玩具和畫本,焦焦卻更多時間都耗在了枯燥的課堂之中,有時小孩學(xué)不會一些課程,會自己偷偷跑回藏書閣補(bǔ)課,然而妖丹缺失始終遏制了焦焦的天賦,小孩便很多次抱著書委屈地自己抹眼淚。種種過往,一時間皆如同走馬燈競相從腦海中閃過。云糕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哭得這般傷心,他明明將所有責(zé)任都推到了莫焦焦身上,可以盡情地用仇恨填滿空洞的內(nèi)心,可以用惡毒的話語逼迫小孩赴死,然而這一刻,他只感受到了難以遏制的疼痛,不斷從胸腔中迸發(fā)而出。他究竟有什么資格欺負(fù)焦焦,明明這孩子比他更應(yīng)該嚎啕大哭,此刻竟然淪落到讓焦焦來教他正確的道理。埋著頭哭泣的少年儼然忘卻了一切,莫焦焦笨拙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弄臟的紅袍子。他捏著小手亦步亦趨地往黑暗處挪著,小臉上干干凈凈的,已經(jīng)沒有了絲毫淚痕。在少年慟哭之時,理應(yīng)同樣嚇到哭鬧的小孩反而一反常態(tài)地安靜而乖巧。許久,小孩才徹底走進(jìn)了暗處,站在少年面前。下一瞬,暖乎乎的手心貼到了少年冰涼的臉頰之上,摸到了一手的淚水。持續(xù)不斷的哭聲也隨著這動作戛然而止。小孩在少年面前蹲下身子,又輕又軟的聲音也慢吞吞地響了起來。“云糕不要哭,焦焦哄你?!?/br>說著,小孩另一只手放到少年頭發(fā)上,一下一下遲緩地拍著。“谷主說,妖怪活著,和凡人活著一樣,總是有很多傷心的事情。有時候什么也做不了,有時候就很不公平。焦焦知道,云糕覺得不公平,云糕委屈?!?/br>“云糕沒有錯。以前云糕不開心就哭,狐貍長老就拍云糕的頭,哄你?,F(xiàn)在焦焦也哄你?!?/br>“蘆葦長老說,小孩子總是要難過,可是哭完就好了。云糕也會變好的?!?/br>“狐貍長老和谷主變成星星了,焦焦知道云糕很生氣,我去找他們回來好不好?相信焦焦?!?/br>“你……你自己不也是孩子嗎?”少年盯著近在咫尺的小孩,問道:“你很害怕,為什么你不哭?”“云糕哭了,焦焦就不要哭。小的時候,焦焦摔倒了,云糕就變成小羊背焦焦,哄焦焦開心,所以現(xiàn)在云糕哭了,焦焦要當(dāng)大孩子,照顧云糕?!蹦菇拐J(rèn)真地回答。“那如果,我要死了,你可以舍命救我嗎?”云糕啞聲問,聲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惡劣。“為什么會死?”莫焦焦雙手顫了顫,睜圓了眼睛。“你的妖丹內(nèi)核在我體內(nèi),我們?nèi)缃袷枪采P(guān)系。我完全是靠著你的妖力在吊著命?!鄙倌贻p輕笑了一聲,“你不是說你可以像谷主那樣嗎?那現(xiàn)在,如果你把生命給我,我就能活下去,你答應(yīng)嗎?”莫焦焦聞言松開了貼著少年的小手,抿著嘴巴久久沒有開口,他歪著頭極為專注地看著前方的黑暗,忽得又站起身,掏出自己腰間的儲物囊,開始翻找起來。少年一見他這樣子,又譏諷地笑了笑,道:“你做不到?!?/br>哪知小孩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他口中塞了樣?xùn)|西進(jìn)來,又猛地按著他的下顎合上他的唇,在他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之時,口中的物事已滑下肚中。緊接著,莫焦焦將整個儲物囊塞到少年懷里,細(xì)聲細(xì)氣地叮囑道:“這是焦焦的辣椒,里面有好多好多天火,云糕一天吞一只辣椒,就不會死啦?!?/br>見少年怔怔的不說話,莫焦焦又猶豫地捏緊腰帶,小聲道:“焦焦愿意救你??墒墙菇宫F(xiàn)在不可以死。谷主要我做好多事,沒有做到之前,焦焦不能死。我知道云糕生氣,可是我要活著,谷主說,他和長老們沒有辦法,可是焦焦不一樣,焦焦活著才能救更多的妖怪?!?/br>綿軟的聲音傳進(jìn)耳中,看似怯弱,卻篤定非常。少年安靜地看著眼前的孩童,攥緊手中的儲物囊,緩緩閉上了眼。“你走吧?!?/br>話音剛落,漆黑的洞xue中便天光大亮,夢境隨之破碎,不復(fù)存在。***莫焦焦醒的時候,已是月上梢頭。落日閣中時不時響起幾道壓低的交談聲,小孩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睜開眼,從榻上坐了起來。他茫然地四處看了看,在望見桌邊坐著的熟悉身影時,忽得扁了扁嘴巴,低聲喃喃了一句“九九”,仰著腦袋抽泣了起來。小孩一哭,桌案邊坐著的幾人便瞬間停下了交談聲。下一刻,莫焦焦被抱進(jìn)了寬大的懷抱里。幽冷的香氣鉆進(jìn)鼻尖,小孩埋著頭,使勁將軟綿綿的四肢扒拉到男人懷里,一個勁地磨蹭,仿佛要將自己完全藏起來。獨(dú)孤九由著小孩鬧,只攬住小孩的脊背,將人面對面抱到膝上,如同平日里抱著那般,讓莫焦焦雙手雙腳纏到他身上,大掌安撫地順著顫抖的脊背,神情難辨。然而今日哭泣的小孩始終憋著沒有哭出聲,只雙肩不停地發(fā)著抖,小手攥緊男人墨色的衣裳,用力得手腕都顫抖起來。男人垂眸盯著那只小手看了一會兒,又視線上移,凝視著小孩通紅的側(cè)臉,沉下聲道:“椒椒,出聲?!?/br>莫焦焦固執(zhí)地?fù)u了搖頭,哽咽道:“焦焦……不哭?!?/br>獨(dú)孤九聞言收緊抱著小孩的雙臂,長眉皺緊,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線。夢境中發(fā)生的一切,他們早已在落日閣中借由通古鏡看得分明,自然明白莫焦焦為何憋著不肯哭。崇容劍尊同隱神谷眾人苦心孤詣隱瞞了許久的真相,終究還是被云糕說了出來?;蛘吣菇共⑽慈宦牰?,然而夢境中小孩說的話,已無聲證明了一個事實(shí)。他知道隱神谷因他而亡,并且因此背起了所有責(zé)任。獨(dú)孤九比誰都清楚小孩說的那句“焦焦也想成為谷主那樣的妖怪”,究竟代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