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在為我講解一首曲子的時候提過，你知道……什么叫做永恒的愛情嗎？”

林錫稍稍一怔，問道：“什么？”

“凱斯德老師是這樣說的：愛情，是一種沒有任何人可以控制的東西。它會讓一個人噬心掏肺，也會讓一個人瘋狂可怕。那是一味無藥可解的毒藥，當你發(fā)現的時候，已經深入你的骨髓，蔓延進你的大腦，將一切全部都腐蝕掉，最后只剩下無盡的……或是甜蜜，或是悲哀?！?/br>
這種從未聽過的言論，令林錫腳下的步伐不由停住。與之相應的，歐諾也轉過身，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神情怔然的青年。深邃的瞳孔里閃過一絲淡然的悲意，他輕嘆一聲，又繼續(xù)說道：“這是愛情。但是后來，凱斯德老師又告訴了我，什么叫做永恒的愛情?！?/br>
“永恒的愛情，是在愛情發(fā)酵到了最深處的時候突然失去，于是……那一切最美好的、最憧憬的、最難以忘懷的，便成了一生難以忘懷的永恒。”

昏黃的燈光下，樹葉搖晃的陰影中，兩個身姿清挺的男人就這樣互相對視著。沒有人先開口，四周的空氣都籠罩在一種淡淡的悲傷中。

“后來有一天，老師告訴我。如果當初莫青沒有就那樣的永遠離開他，那他這輩子可能不至于愛得這樣深入血骨，愛得這樣靈魂盡碎。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贝己袢缂t酒的聲音還在夜風中響起，最后被空氣折磨得只剩下一聲嘆息，“就像巴基斯坦的那個電影里一樣，凱斯德老師曾經說過，如果當初他和哈邁德一樣，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在自己的面前離去，那么恐怕……等待他的不會是一生無盡的折磨，而是無怨無悔的跟隨。”

是上世紀巴基斯坦著名的愛情片，當女主角羅西因為癌癥而病逝于床邊時，那深深癡情的男主角哈邁德竟慟哭悲傷，最終只在下一刻，便跟隨著自己此生的摯愛，一起飛向了那個再也沒有苦痛的天堂。

“所以最后老師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如果，也沒有任何可以定義下來的永恒的愛情。但是對于他來說，他的愛情早已在收到那一份信的時候，就已經停滯住了，再也沒有向前走過一步?！?/br>
林錫的喉嚨里感覺到一絲干澀，好像有石頭哽咽住一般，他張了張口，卻無法發(fā)出聲音。良久，在凄然悲愴的夜風中，他輕輕地搖首，低嘆道：“我在看劇本的時候，有一件事一直無法理解，到現在……我終于大概明白了?！?/br>
兩人又邁了步子，走在這一條幽靜的小路上，仿佛過去這多少年無數次凱斯德走過的一樣。那個曾經完美卓越的男人，在時光的蹉跎下最終也成為了一個平凡普通的老人。他一天天地在這條靜謐的小路上一個人行走，只有一個人，孤獨地走著?；蛟S他挺直的背脊早已佝僂，或許他曾經俊美的容顏也布滿了皺紋，但是他卻依舊是那個飽含著癡情的凱斯德，走著走著，雖然是一個人，卻好像與另一個人同行。

“為什么凱斯德明明仍舊收到了莫青的信，但是卻知道他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绷皱a低啞的聲音響起：“大概是他知道，自己所愛的那個人是絕對不可能放棄一個城市幾十萬無辜的性命，自己茍且逃生吧。”

莫青最后一封寄給凱斯德的信里提到過，自己正在n市駐守，與敵軍對抗。雖然軍情緊急，但是目前的局勢還可以控制住，所以讓凱斯德不用擔心。但是當不久后，那個全城覆滅的消息從遙遠的華夏一直傳到了歐洲時，凱斯德瞬間便明白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這就是一種莫名的信任與理解，不需要言語的支持。只是因為是他愛的那個人，所以他便知道對方會作出什么樣的選擇?！睔W諾轉過首，認真地望著身邊這個神情悲傷的青年，說道：“又或者說，如果莫青沒有作出那樣的選擇，那么……他便根本不會是凱斯德老師所摯愛的人。”

一輛汽車飛快而過，閃亮的車前燈令林錫忍不住瞇了眸子。

歐諾將鼻梁上架著的墨鏡拿下，輕輕地夾在了襯衫衣領上。眼中似乎還是那般淡漠的神情，但是深藏在眼底的悲意卻無法掩飾?！拔沂臍q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時，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凱斯德老師當初不跟著莫青一起走。”

林錫聞言，不由抬了眸子看向了一邊的歐諾。只見后者垂著眸子，唇邊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輕輕搖首道：“后來，我明白了。莫青有自己的國家和親人，而凱斯德老師也有著自己難以放手的家人。當時的歐洲絕對不是個平穩(wěn)的地方，所以他不能就這樣不管不顧地離開?！?/br>
“所以……是當知道那個人死訊的時候，凱斯德才下定決心一定要去往華夏的？”

歐諾微微頷首：“對。當知道了那個人的死訊，凱斯德老師這才不顧一切地想要前往華夏。但是，一切不是如他想象中一般的簡單。所以直到十三年后，他才踏上那片土地。”

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對方的，炙熱的瞬間從林錫的手心一直蔓延到全身，讓他微微發(fā)涼的血管也恢復了以往的熱度。耳邊還是呼嘯而過的夜風，比以往的更加喧囂，似乎在訴說低吟著什么悲傷的往事。

“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聽著青年低低的聲音，歐諾輕頷首，垂下眸子，喃喃自語地又重復了一遍：“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br>
朦朧澄澈的圓月還是七十八年前的那一輪，依舊用著最清冷如水的月光籠罩著這一片大地。仍舊是七十八年前的那條小路，同樣的紅磚地，同樣的夜風，一如這幾十年來那個寂寞孤獨的男人一直走過的一般。

只是這一次，那是兩條相諧的身影。

雙手緊緊地相牽，即使是再大的風雨，也能將一切全部都抵擋掩蓋，鑄成一面最強大深厚的高墻。

柏林的夏夜十分蕭瑟，天邊烏云聚集，又很快被吹散。

第二天，注定是一個美麗的晴天。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正如同歐諾所說的一樣，大約拍攝了不到一個月，便殺青了。

整部電影拍攝時間并不長，只有四個月。但是對于一部不需要雄偉制作、不需要激烈車戰(zhàn)等大動作場面的電影來說，這卻是一個不短的時間了?；蛟S也是雷蒙德的習俗，僅僅是劇組所有人一起拍了一張大合照，簡單地聚了一餐，劇組便正式解散了。

如同它開始時的一樣簡單，它也這樣平淡無奇地結束了。

雷蒙德根本沒有這個精力和時間去理會什么殺青儀式、對外宣傳，當最后一個鏡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