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個作文活動，我和班上其他幾個同學被叫去參加，抽簽重新分組，我和石小婷分到了一組。當時也就隨便聊了聊，我看見她是二班的，就隨口說我認識他們班的徐苗，小時候住一個大院，其他的倒也沒說什么了。

我說：“一個組七八個人，我怎么記得住。”

徐苗哼了聲，說我假正經(jīng)。

到了美術(shù)館門口，各個班排好點名，徐苗回到了自己班上，就站我們旁邊。紅書包的石小婷跟我同一排，中間隔著兩個女生，但那紅書包太過扎眼，我不自覺地往她那邊瞟。

“好看嗎？”

孟先生的聲音冷不丁在耳邊響起，嚇得我一哆嗦。

“我沒看她！”

“我說蝴蝶?！?/br>
我這才留意到，我斜前方女生的鞭子上停了一只黑黃花紋的蝴蝶，我的目光一掃過去，它像受了驚似的，振翅飛走了。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尷尬地胡亂敷衍了兩聲，試圖掩蓋過去。

孟先生卻不打算放過我，說：“你說的是誰？”他往前傾了傾身子，看向旁邊二班的隊伍，恍然道，“那個石小婷嗎？原來你一直在看她?！?/br>
我耳朵都滾沸了，爭辯道：“我才沒看她！”

“你臉紅了。”

“你煩不煩？”

老師正好說完解散的口令，我背著書包走了，孟先生從后面追上來：“你生氣了？”

我全身的血都快燒起來了。

“別跟著我！”

我悶頭亂走，走出一大截才東張西望，想找個相熟的同學同伴，別像個呆子似的落單。但不幸的是我平時都和孟潛聲這個王八蛋黏在一塊兒，和別人都不咸不淡，一時還真不知道找誰才不顯得太過突兀。

“何獾，轉(zhuǎn)什么哪？”徐苗走過來，“你家孟潛聲丟啦？”

救星來了。

我恨恨道：“他才不是我家的！”

“怎么著，我才一會兒不看著，你們倆就吵架了？”徐苗嘴里嘖嘖有聲，他那小對象跟在后面也過來了，徐苗使了個眼色，“你跟著我唄，給我打個掩護?！?/br>
死徐苗。

美術(shù)館里稀奇古怪的畫看得我頭疼，但因為要應(yīng)付老師布置的觀后感，好歹要抄幾個作品的名字在本子上。一翻書包，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背了一書包的吃的，作業(yè)本塞不下，就沒帶上。孟先生肯定帶了，今天剛出發(fā)時，我還看見班長用他的本子登記點名，但我絕對不去找他。

我一點也不喜歡別人跟我開這種玩笑，尤其這個人還是孟潛聲。他是我兄弟，我最好的朋友，別人可以隨便說，我不在乎，他怎么能跟著別人一起笑我？

肩膀上忽然一沉，徐苗搭上我，讓我看他面前那副畫：“你看這個人臉畫的，像不像個豬？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我問他：“你帶本子了嗎？”

他搖搖頭，他的小對象也沒帶，兩人只顧看著那副長了豬臉的人像，互相說長得像對方，笑得直不起腰。徐苗笑夠了，才對我說：“噯，你找她們借?！?/br>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石小婷火紅的書包跳入眼簾。她和另外三個女生正在一座雕塑前，拿著作業(yè)本抄雕塑下面的介紹。

“去啊。”徐苗催我，“你還真不好意思了？她肯定會借你，說不定你們還可以發(fā)展發(fā)展?！?/br>
徐苗開玩笑從來口無遮攔，我居然一點也不生氣。

我朝石小婷走過去，叫了她一聲。她應(yīng)聲抬頭，一見我，還沒說話就臉紅了，其余三個女生都捂著嘴巴吃吃偷笑。我問：“你們能不能撕給我一張作業(yè)紙？我沒帶本子?！?/br>
那三個女生不約而同地說：“叫石小婷給你。”

石小婷果斷地撕了一張給我，我裝作沒看見她微微發(fā)抖的手。

“給。”她的聲音都快小得聽不見了。

我忽然有點莫名的愧疚：“謝謝。”

美術(shù)館就那么點大，盡管我盡力無視，但我敢保證這起碼已經(jīng)是第四次看見孟先生了。

前幾次他都是和我們班其他三個男生一起，這次跟班長肖芳在一塊兒，旁邊跟著關(guān)庭。肖芳和關(guān)庭是形影不離的好姐妹，另外還有兩個女生，我不認識，只是眼熟，好像是一班的。

徐苗也看見了，感慨道：“孟潛聲艷福不淺啊?！庇置业哪X袋，“何獾加油，你再長高點，肯定跟他一樣。”

我真想把雕像手里的鐵錘拿過來錘徐苗的狗頭。

他們停在一尊雕塑面前，又走來幾個男生，看了雕像，那幾個男生突然夸張地大笑起來，又說了幾句什么，女生們立刻捂臉笑著四散，作勢要打那幾個男生。

徐苗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們看什么呢，我們也去看?！?/br>
這件雕塑不是展品，是美術(shù)館里的裝飾，米開朗基羅的仿作，擺在拐角的地方。徐苗一看，果然立刻笑起來，指著雕塑胯間的生殖器：“你看！”

他小對象立刻別開眼，紅著臉打他：“你真惡心！”

那幾個男生還站在那里指指點點，偶爾一兩句漏到我耳朵里，說什么“形狀”，“外國人惡心”之類。肖芳是難得外向大膽的女生，通紅著臉問孟先生：

“真的長這個樣子嗎？”

看看她那假裝羞澀的臉！你問那幾個男生去，問孟潛聲干什么？

孟潛聲居然面不改色地點點頭：“對?！?/br>
女孩子們驚訝地笑出聲，有一個甚至輕輕推了一把孟先生的肩膀，說“討厭”。

我從小到大對女孩子都很友好，只有這一回，恨不得她們都消失了才好。

徐苗沖孟先生招手，示意他過來。小對象已經(jīng)跑去跟別的女生們聊天了，孟先生走過來，徐苗不懷好意地低聲問：“你們偷偷那個過沒有？”

我莫名其妙：“哪個？”

“就早上起來，那個啊?！毙烀缤已澮d掃了一眼，“何獾你應(yīng)該沒有，我覺得你還沒長大。孟潛聲你呢？”

我暗自罵娘。

孟先生不理他，專心抄介紹。徐苗只好又來逗我：“何獾，你……過沒有？”

他說得太含糊了，我壓根沒聽清：“什么？”

徐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遺精。這你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但我確實還沒有，只好咬牙切齒道：“我還差一個月才滿十五！”

徐苗哈哈大笑：“我們何獾還是兒童！”

孟先生跟著抿唇一笑。

這一笑無異于火上澆油，我立馬詰問他：“笑什么？你有嗎？”

孟先生看向我，笑著說：“你猜?！?/br>
我掉頭就走。

徐苗被扔在原地，孟先生跟著追上來，我越走越快，也不看路，哪里人少就往哪里鉆，最后甚至跑起來，悶頭沖上樓梯，又七拐八拐地瞎跑，應(yīng)該早出了展區(qū)，四周已經(jīng)一個人都沒有了，只有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