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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跟著丁阿姨,在月臺上說話。孟老爺子握著孟先生的手,笑得皺紋縱橫,孟先生連連點頭,似乎也在笑;丁阿姨站在兩步開外,皺著眉頭拿報紙不住地扇風(fēng),不久又被來回吆喝的小販吸引了目光,走過去,漫無目的地翻翻揀揀。父子倆誰都不低頭,孟叔叔竟然連送都不肯來送。放好行李,車廂里人來人往,幾乎沒個落腳的地兒,舅舅熱得汗流浹背,同我客套了兩句,先下了車;我媽還在我的鋪位前收拾,一會兒看看枕套和床單是不是干凈,一會兒又擔(dān)心帶漏了水杯,我會在車上喝不了水。空調(diào)還沒有開,車廂比蒸籠更熱,汗珠從她的發(fā)鬢里沁出來,不上不下地掛在腮邊。忽然來了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地把東西扔到對面的上鋪,也是來送孩子上學(xué)。兒子是個戴眼鏡的斯文男生,兩條細(xì)胳膊沒法把裝得鼓鼓囊囊的大書包舉過頭頂放到自己的床上,重心不穩(wěn),差點落下來砸到他母親的頭;那母親嚇得叫了一聲,父親趕緊搶上前伸手一托,把書包推進了床里。那母親注意到我在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開玩笑地數(shù)落她兒子手上沒二兩勁兒,那父親也笑,沖兒子說你媽已經(jīng)這么矮了,再砸一下就要到地里去了,三個人便同時大笑起來。我歸置好自己的東西,發(fā)現(xiàn)我媽一直在偷瞟那對夫婦,嘴唇繃得緊緊的,兩頰松弛的rou幾乎要垂掛下來。她怎么老得這樣快?我媽不肯坐下休息,我說送她下去,外面涼快些;她也不肯,怕我一走被人偷了行李。恰好孟先生拖著行李來了,我請他幫忙照看,這才送我媽下火車。月臺的地面曬得guntang,舅舅蹲在陰涼處用免費發(fā)的旅游地圖扇風(fēng),我媽隨便揩了兩把汗,嘴上一直嘟囔熱得她胸悶,腳卻不動,叫我到學(xué)校一定記得給家里打電話,不要和同學(xué)起矛盾,在食堂吃飯不要省錢,要準(zhǔn)時,小心餓出胃病,她不在身邊,我上課只能靠自覺,不要只惦記著玩兒,爭取拿獎學(xué)金給她長臉,放假有空就回家,平時多跟她聯(lián)系……她的聲音幾乎要淹沒在四面八方的鼎沸人聲里,更可況還時不時有火車??亢蛦樱@些大個子的怪物發(fā)出金屬光澤的咆哮,帶著鐵腥和汗酸味的熱風(fēng)憑空在我心里吹出了一點兒離愁別緒。無數(shù)的人在這里拋灑真摯的眼淚,淚水滾進灰塵里,商販們在這片灰塵上大聲招徠著他們精打細(xì)算的生意,誰都想讓對方聽清自己的情意,因此不得不皺緊眉頭,脖子上青筋暴起,尖聲厲嗓地擠出破碎的字句。這種熱烈的氣氛讓商販們精神大振,仿佛在預(yù)示他們生意的紅火,于是更加賣力地高喊起來,車站變成了一個碩大的籠子,里面關(guān)著無數(shù)困獸,互相嘶吼著無法理解的語言,震得籠身砰砰作響。來回的人不斷摩擦我的肩膀,一不留神,靈魂好像就被洶涌的人潮擠到了很遠的地方去。“我都記住了,你回去休息吧。天這么熱?!?/br>我媽不住地點頭。我忍了又忍,還是不防那些話從嘴里鉆出來:“你和爸都少吵一點架吧,這樣吵下去——”原想說“什么時候是個頭”,又覺得這樣太過刻薄,到底沒有說出口。她會錯了意,說:“你小孩子不要cao心這些,我跟你爸不會離婚的,你在學(xué)校里好好讀書就行,錢你爸會準(zhǔn)時給你打的?!?/br>我不再啰嗦什么,只說:“那我上車了,你和舅舅回去吧。路上慢點?!?/br>她不住地沖我擺手:“你上車,我看著你上車就走?!?/br>火車上下的人烏壓壓一片,簡直像一大群準(zhǔn)備扛起蟋蟀尸體的螞蟻。我撥開人群,艱難地擠上車門,倉促間一望,只見一片白花花的影子,依稀是她揮舞的手臂。作者有話說:高考考前志愿變考后志愿的具體時間,好像零幾年才開始陸續(xù)推行的,所以這里寫的考前,如有錯誤請告知。倆主角年齡我沒準(zhǔn)確設(shè)定過,大概出生在80-85年這個區(qū)間,所以有很多老古董出沒。第29章新生開學(xué)軍訓(xùn)半個月,硬生生把我累成蝦干,曬得只剩一層皮了。教官們似乎認(rèn)定讓我們屁股挨一下凳子都是罪過,半點不懂得憐香惜玉,難怪休息時跟我們抱怨還沒有女朋友。好容易熬到第九天,天終于陰了下來,像要落雨,我們站在塑膠跑道上,悶得汗流浹背。不遠不近的一棵大樹被風(fēng)吹得簌簌作響,傳來濃厚的草木腥氣。我盯著前排的后腦勺站軍姿,不知道過了多久,回過神再往樹下一瞥,一個穿白T恤的人坐在樹蔭底下的長椅上,正朝我們這邊望。哪個年級的又來看熱鬧。我又稍微偏了一點頭,想看得更清楚,那人仿佛感應(yīng)到目光,突然沖我的方向一笑。——居然是孟潛聲!我渾身上下都難耐起來。明明沒怎么樣,卻被教官罵得狗血淋頭,說我要是再亂動就要給我點顏色看看。捱到解散,我找到孟先生一問,才知道他正大光明請了假。軍訓(xùn)剛?cè)?,他周身又是脫皮又是發(fā)紅腫痛,渾身疼得厲害,請假到醫(yī)院去看,醫(yī)生說是紫外線過敏,讓不要曬太陽。他請醫(yī)生幫忙開了張證明,拿到輔導(dǎo)員面前,輔導(dǎo)員被他癩皮狗似的的模樣嚇得不輕,二話不說批了假。起先兩天癥狀還有點嚴(yán)重,見不得光,只好在宿舍里養(yǎng)著;現(xiàn)在好多了,趁著天陰出門溜達一圈,順道就想來看看我。那語氣跟“今天天氣不錯,想帶狗出來玩玩兒”一樣。我累得半死,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他伸出兩個指頭捻了捻我汗津津的頭發(fā),往旁邊輕輕一推:“全是汗。別靠我身上?!?/br>懶得吭聲,我干脆把頭枕到他腿上。他輕輕“嘖”了一聲,但還是放棄抵抗了。等到所有事情都駛?cè)胝?,已?jīng)是十一月初。跟孟先生吃飯的空當(dāng),關(guān)庭新談了個男朋友的消息也傳到了我耳朵里。男朋友不是別人,正好是孟先生的室友孔英光。這人我見過一回。雖說貿(mào)大財大氣粗,宿舍樓條件一流,但畢竟年頭早,比不上我在政大住的嶄新的四人間。孟先生住402,宿舍六個除了孔英光是本地人,孟先生家在隔壁省會,其余人的家都在天南海北,離得最近的也在省東,坐火車還要四五個鐘頭。當(dāng)中有個叫樊苑杰的,家在農(nóng)村,聽說為了念書還專門貸了款。南北東西的六個人湊在一塊兒過,剛開始沒什么,日子一長,互相就有點看不慣別人的生活習(xí)慣。按說孟先生肯定沒得挑,從小他就被讓阿姨養(yǎng)出了習(xí)慣,每天都把自個兒收拾得比小香豬還干凈,就這樣還被他室友半真半假地開玩笑,說他床單衣服洗得太勤,一派小媳婦兒作風(fēng)。六個人里屬孟先生和孔英光最講究,孔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