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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喜歡以本地省城人自居,待人接物明里暗里都有那么點目下無塵,偏偏樊苑杰敏感得很,每每對號入座,大感不快。加上樊苑杰本身的確太過不講究,弄得大家頗有微詞。孔英光看不過眼,搶先跳出來讓他平時注意,樊苑杰惱羞成怒,非但不改,而且變本加厲。大家雖有怨言,又怕鬧開了影響不好,都暗中忍氣吞聲,孔英光二話不說找到宿管辦,又一狀告到輔導員那里,將樊苑杰邋遢的名聲傳得人盡皆知,樊苑杰一氣之下?lián)Q到了別的宿舍。宿舍里幾人一下子都與孔英光親近,頗有敬佩為民除害的英雄的意思,孟先生在這里頭獨善其身,事后他們就對他不冷不熱了。在那之后沒多久,有個周末,我去孟先生宿舍找他。剛走到402門口,就聽到門內(nèi)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然后她就……”我一般周末到他宿舍來,此前每回都是很清靜的,很多時候甚至只有孟先生一個人在宿舍里。我心里好奇,輕輕敲了敲門,發(fā)覺這敲門聲幾乎被里面這把聲音蓋了過去,正要用力再敲,門忽然打開了。一個高個兒男生站在門后,臉上的笑意還沒褪盡:“你找誰?”他應該與孟先生差不多高,興許還略微矮一丁點兒,但因為虎背熊腰,周身寬了一圈,看起來反而比孟先生大了一號。早就入秋,他還穿一條短褲,露出淺褐皮膚,短發(fā)天然微卷,說不上俊朗,但一看就是容易招人喜歡的精神長相。我說找孟潛聲,他露出很稀罕的表情,給我讓出道,回頭叫孟先生。宿舍里空了一張床,床板上堆滿了行李箱、鋪蓋卷、書和各種雜物,整個宿舍粗略一眼掃去還算齊整,但細看不得。孟先生剛收好衣柜,沖我點點頭,就聽他問:“這誰啊,我怎么沒見過?”“我朋友?!泵舷壬闷疱X包,“他不是我們學校的。”又朝我道,“這是孔英光?!?/br>孔英光坐在座位上,一條腿踩著旁邊那張空椅子的腿連上,椅背朝后蹺:“孔子的孔,英雄的英,光明正大的光?!?/br>陌生人的熱情總讓我莫名的戒備萬分,我只能勉強沖他笑一笑,說我叫何遇君。孔英光又問你在哪個學校,聽我說在政大,他立刻問什么專業(yè),我說中文,他便耐人尋味地笑了笑:“你跟孟潛聲是高中同學嗎?還是初中同學?他都沒說過他有同學在政大。”孟先生說:“高中的。我們先出去吃飯了,要我?guī)湍銕|西回來么?”孔英光說不用,他等會兒也要出去。說完大大伸了一個懶腰,趁著吐氣的空當跟我們再見,聲音震得人耳朵里嗡嗡作響。我總覺得孟先生不大喜歡孔英光?;蛟S只是因為他說關庭和孔英光在一起的時候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那時候他正把蔥花從自己的盤子里剔出去,一小片討人厭的蔥末沾在了他的筷子上,所以我也不能篤定。我說,挺好的,我終于可以過二人世界了。孟先生便朝著豆腐笑了一笑。沒多久,孔英光知道了關庭和孟先生的同學關系,對孟先生更加熱絡,宿舍里一團和氣。關庭間或想起還有這么兩個狗友,于是招呼我和孟先生一起吃飯,卻總不忘叫上孔英光,原先三個老熟人的聚頭就變成了四個,不尷不尬地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我跟關庭說咱們以后少聚,我和孟潛聲老跟你黏著,讓你男朋友怎么想啊。關庭豪氣干云地一揮手:“我早跟他說過了,他說‘有什么關系’,你看他是不是挺講道理的?!?/br>戀愛中的女人簡直無法交流。幸好關庭重色輕友,平時跟孔英光神龍見首不見尾,正好方便我跟孟先生膩在一塊兒。起先我沒發(fā)現(xiàn)學中文的壞處,還覺得風花雪月挺有意思,既不累還可以看可以打發(fā)時間,連高數(shù)都不用學,實在人生一大快事。后來臨到期末,才真正嘗到什么叫痛不欲生,恨不能在圖書館自習室里打地鋪,通宵把五六百頁的書咽個精光。政大自習室里的人都了不得,盡是法學系、政治系和哲學系的高人,抱著堪比兩塊磚厚的大部頭進進出出,走廊上盡是高吟低詠之聲,兩邊的人有的鎖眉苦思,有的放聲大笑,走過身邊冷風肅殺,寶相莊嚴,讓人忍不住跪地磕三個響頭。我抱著一冊幾乎嶄新的中國文學史,鼓足平生勇氣探頭往里一望,頓時被濤濤殺氣削得屁滾尿流。于是期末停課后的那段日子,我每天早上走兩條街到貿(mào)大的圖書館去自習。臨近考試周,貿(mào)大的校園里居然還是一派輕松氛圍,路上見到不少花枝招展的姑娘挽著手結伴出門。我聞著冷冰冰的空氣里姑娘們經(jīng)過后殘留的余香,感慨道:“難怪貿(mào)大比政大高十分,會學習的果然不一樣?!?/br>孟先生涼颼颼地說:“考前突擊高數(shù),還不如出去快活,等著事后補考?!?/br>自習室里空位不多,我們在一個姑娘對面坐下。她正低頭算題,面前的書攤開,我瞟了一眼,沒看懂,大概像是經(jīng)濟學之類。她聞聲抬頭,和我的目光撞在一處,我們倆同時一怔,跟著互相沖對方笑了笑。她像是不好意思,趕緊把堆得滿桌都是的書攏回自己跟前。貿(mào)大自習室的氛圍跟貿(mào)大情侶之間的眼波一樣溫柔似水,搞得我一上午心不在焉。光是視線范圍內(nèi)的情侶就有三對,兩人相對而坐,偶爾看書看累了,雙方心有靈犀地抬頭,不作聲地相視一笑;右手邊那對大約是一個專業(yè)的,時不時湊在一起研究課本,我連個聲兒都聽不見。我又翻了一頁書,轉頭瞟孟先生,書上畫的都是亂七八糟的曲線圖,他倒看得比裸體畫報還全神貫注。簡直味同嚼蠟。我這么想著,余光里瞥見對面的人一動,轉眼看那女孩子,果然偷偷在望著我笑,一發(fā)現(xiàn)我在看她,立馬佯作無意地別過頭,但還是忍俊不禁,憋得臉頰兩邊酒窩深陷。我簡直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好笑,但看在她似乎沒有什么惡意的份上,也就不計較了。后來我時不時覺得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為了避免四目相對的尷尬,我只好一直低頭看書,竟然也背了個七七八八,真是多虧了她。在貿(mào)大美名遠播的二食堂蹭了孟先生一頓午飯,我們一路嚼著口香糖回圖書館。我倒希望那姑娘下午還在,好讓我不要東張西望,哪曉得剛走到桌子邊,還沒坐下,孟先生三下五除二收拾好東西,把我領到閱覽室里。閱覽室的管理阿姨大概都有“討厭所有進來不讀書占位子自習的小屁孩”的毛病,我們倆抱著書進去,被正在看的阿姨賞了一記不食人間煙火的白眼。從書架中間穿過,我湊到孟先生耳邊問:“干嘛換地方?外面自習室多自由,在這兒都不能吱聲。”話還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