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不住的倦意。

    正大曬著太陽的桑憐兒黏上去，撒嬌似的問：“他們?nèi)ツ睦锬?？?/br>
    “若言，不要胡鬧?！毖闳A微咳了兩聲，喉頭發(fā)甜。還是受傷了啊。心高氣傲的婆羅多沒從嘉南身上討到好，就跑過來找她美其名曰的切磋。雁華是從紫陌界脫籍成仙的，對四大妖王有幾分敬畏。手底下見真章，她在三百來招的時(shí)候故意落敗。婆羅多也就算是尋過晦氣，大人大量，和她不計(jì)較了。

    “走吧，算來凌姑娘也該醒了?！毖闳A將浮躁的真氣壓制下去，往廂房行去。

    憐兒不喜歡陳姑姑喚她的舊用仙名。沒有人當(dāng)她一回事。在碧落界的時(shí)候是這樣，在紅塵界也是這樣。若不是她設(shè)法硬拖著嘉南去了三生石，若言這個(gè)名字會永久的沉寂下去吧？

    桑憐兒咬著嘴唇，一臉的不甘心。

    “小姑娘，為什么不高興呢？”少年搖晃著兩腿坐在房檐上，碧色的瞳孔，頭發(fā)是罕見的赤金色。他邪魅的一笑，言語之中帶著蠱惑人心的誘惑，俯身沖憐兒伸出手來，“跟著我吧，你可以得到夢想的一切?！?/br>
    憐兒動搖了，小聲問道：“你是誰？我為什么要信你？”

    移形換影，光華流動，那少年頃刻之間站立到她面前，滿不在乎的笑道：“因?yàn)槟阆嘈盼??！?/br>
    如此溫柔親切的聲音，憐兒覺得自己是真的相信他的。那么，就一起沉淪？

    “摩訶羅，你又來搗什么亂？”是陳雁華。

    摩訶羅懶洋洋的雙臂交疊，抱在胸前：“圣女不在，就不允許我過來了？”

    陳雁華橫劍在手，怒目相對。

    “省省吧，你不是我對手?！蹦υX羅自負(fù)且輕佻的說，“聽說婆羅多找你打架，我就過來看看熱鬧。不過瞧見了一個(gè)怨氣十足的小丫頭，有趣得很。這等人物，就應(yīng)該歸入我紫陌界嘛?！?/br>
    陳雁華沉聲道：“要人的事情，等我主上回來再說?！?/br>
    “你主上？倒底哪一個(gè)是你主上？”

    少暤把雁華給了阿環(huán)，這是沒錯(cuò)。但她陳雁華承認(rèn)的主上，自始至終只有少暤一個(gè)吧，再后來便是轉(zhuǎn)世的嘉南。

    “落雁峰回路不轉(zhuǎn)?！痹鴰缀螘r(shí)，那人負(fù)手而立，華山上的風(fēng)清冷孤寂，“以后，你就叫雁華吧?！?/br>
    過了這么多年，陳雁華尚能清晰的記得給她起名的那個(gè)片刻。那個(gè)時(shí)候，他還沒有遇見楊環(huán)，漫不經(jīng)心的做著帝君。普天之大，沒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在意經(jīng)心。然后，就是意料之外的相逢，一步錯(cuò)，步步錯(cuò)，再回首已經(jīng)百年身……

    “嘉南去北海拜見丈母娘去了，嘿嘿，哪里有空管這等閑事？何況，”摩訶羅輕蔑的笑，“我摩訶羅要一個(gè)丫頭，也不用征得誰的意見吧？”

    陳雁華定了定心，再道：“這丫頭與我主上頗有淵源，懇請妖王放她一馬?！?/br>
    摩訶羅冷哼了一聲：“怎么？去紫陌界就是毀道行了？連你們的圣女名義上現(xiàn)在都屬我管呢?！彼D(zhuǎn)過頭，對發(fā)愣中的憐兒眨眨眼，和藹可親的問道：“桑憐兒是吧？愿意和我走嗎？”

    如同受蠱惑般的，桑憐兒不由自主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摩訶羅得意的轉(zhuǎn)身，攤開雙手：“陳雁華，瞧見了沒，她是自愿的，我可沒強(qiáng)迫她。”

    陳雁華的眸光如水輕掠：“若言，你真的決定了？”

    “嗯?！鄙z兒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望見摩訶羅期待的目光，她終是答應(yīng)了下來。

    為什么，為什么偏偏要愛上他呢？舍不得走，可是不得不走。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那人，她是不是就不會再心痛？

    以后，她也要變成紫陌界隨心所欲的妖人了？她做不到拒絕？難道不是嗎？極其渴望的自由，似乎唾手可得。桑憐兒將手捂在胸口，再次鄭重其事的頷首。

    陳雁華放下長劍，眸中滿是失望的光：“若言，你可以走了?！?/br>
    某一剎那，桑憐兒真想抱住陳姑姑大聲哭泣，說“我不走，我不走”?？墒?，她終究忍住了。她不想再做默默無聞的小仙子若言，哪怕是成為和他對立的妖孽。愛到濃時(shí)情轉(zhuǎn)薄，即使讓他恨著，也是好的。

    桑憐兒都跟著摩訶羅離開很久了，陳雁華還倒提著劍，立于庭院中發(fā)怔。

    “陳姑姑，你回來了？咦，憐兒呢？”葉翔按著桑憐兒的輩分，稱呼這個(gè)怎么看都比他年輕的姑姑。

    陳雁華似乎清醒了過來，插劍還鞘，匆匆的說：“凌姑娘醒了嗎？”

    “又睡過去了?！比~翔想了想，擋住了陳雁華的去路。

    陳雁華挑眉：“怎么，你也要擋著我？”

    “也？”葉翔吃驚問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陳雁華盡量輕描淡寫的說：“沒什么，若言走了?！?/br>
    “若、言？”葉翔消化著雁華的言辭，霍然驚覺，“你是說，憐兒走了？”

    “對，她去了另外一個(gè)世界?！毖闳A茫然。紫陌界的生活，對于拘束慣了的若言來說，應(yīng)該很精彩吧？她放任若言做了墮仙，是對還是錯(cuò)呢？罷了，待嘉南星?；貋?，她自行領(lǐng)罰就是。

    葉翔一個(gè)箭步?jīng)_到雁華面前，連珠炮似的質(zhì)問道：“她是怎么死的？誰殺了她？你為什么沒有救她？”片刻前憐兒還好端端的在身邊，怎么會說死就死，他一點(diǎn)動靜都沒聽到呢？

    “誰、死了？”陳雁華發(fā)散的瞳孔漸漸有了焦距，目光移到焦急中的葉翔臉上。

    “桑憐兒啊，這是你說的?！?/br>
    看來自己是一不留神中了摩訶羅的攝魂術(shù)，實(shí)在是太大意了。陳雁華有些力不從心的解釋：“憐兒沒死，她只是離開了這十丈紅塵?！?/br>
    葉翔徹底糊涂了：“你的意思是說，憐兒看破紅塵，出家當(dāng)尼姑了？”

    “也不是?！?/br>
    陳雁華無從向一個(gè)凡人說明四界的糾葛。那些錯(cuò)綜復(fù)雜的恩怨，不是他可以理解的，也不是他可以知道的。為什么主上還不回來呢？那件圣物取到了沒？雁華在這里疲于應(yīng)付啊。

    凌玥的狀態(tài)看上去很好。因?yàn)楸桓襟w而魂魄受的傷，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七七八八。之前宋玲的針灸，也頗有成效。

    陳雁華問：“你是要讓她醒著，還是睡著？”

    “還是睡著吧?！比~翔忍痛說道。

    “也好?！标愌闳A起身。蘇繡的百褶拖曳在地上，她仿佛是在隨口相問：“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兄弟倆只能活下來一個(gè)，你們會如何選擇呢？”

    葉翔葉翊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他。”

    陳雁華風(fēng)輕云淡的笑了：“我只是說，如果?！?/br>
    2009年1月8日～1月10日 顏無水于海拔1635

    五月初七 －－蒼茫塵世，誰又懂得誰的掙扎？

    不告而別？這么沒品的事情，帝君大人也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