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下地問底下的肥兔子：“胖兔子，你說我胖了沒？”

    “嬌嬌在阿輝眼里，一直就是最漂亮最漂亮的姑娘?！?/br>
    傅靈佩：“……”

    嬌嬌得意的小眼，在黑黝黝地反著光。

    沒想到這看似憨厚的灰兔子嘴還挺甜，挺能哄狐貍，再看懷中咧嘴傻樂的兔子，傅靈佩嘴角不由抽了抽。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喚出尤妙，讓她陪著狐貍兔子一塊玩。

    尤妙變回小白人后，還是第一回與嬌嬌相處。枉她長(zhǎng)了這許多年，心性與嬌嬌竟差不離，很快便玩得很投機(jī)了。彌暉性子安靜，沉穩(wěn)地蹲在一旁，一狐貍一灰兔一器靈看起來倒也和諧無比。

    傅靈佩略看了一會(huì)，便收回了目光。

    她盤膝坐在塌上，將儲(chǔ)物袋里早先準(zhǔn)備好的好符箓、靈丹一樣樣清點(diǎn)來清點(diǎn)去，糾成一團(tuán)亂麻的心思才漸漸沉靜下來。

    不管如何，事已至此，回首無益，只有一路往前，方是正道。

    正想著，傅靈佩眼一瞇，人已然出現(xiàn)在了小樓面前。

    樓前站著一人，正要扣關(guān)，仿佛被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人影驚到，猛地打了個(gè)嗝。

    “陸玄澈，你來此作甚？”傅靈佩的聲音冷，臉更冷。在此時(shí)，她不想見到任何一個(gè)與陸天行有關(guān)之人。

    陸玄澈此回規(guī)規(guī)矩矩地穿著藍(lán)衫，他收手恭謹(jǐn)?shù)刈髁藗€(gè)揖：“真君見諒，多日不見，澈特來拜訪。”

    “拜訪？”傅靈佩負(fù)手而立：“本君怎么不知，本君與你之間，還有什么交情可談?！?/br>
    陸玄澈垂眼：“是澈魯莽了?！?/br>
    再抬頭，一雙眼仍是清可見底：“此回來，澈并無意干涉真君選擇，只一事，真君還是知曉的好。”

    傅靈佩頓了頓，面無表情道：“何事？”

    第324章 319.318.1.1

    小樓前，和風(fēng)煦暖， 碧草茵茵。

    傅靈佩卻像是在極北冰川里浸泡過了一整年似的，渾身冷得發(fā)顫。她勉力控制，卻仍控不住唇色微微發(fā)白：“你說什么？！”

    “澈不敢妄言?！标懶簻睾偷乜粗澳獛熜治逯蝗?，已然是個(gè)廢人?！?/br>
    “有、何、證、據(jù)?！?/br>
    傅靈佩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五肢不全？那你來告訴本君這個(gè)消息， 又是居心何在？”

    “居心，”陸玄澈聲音發(fā)苦， 眼眶泛紅：“澈并不敢有什么居心。澈只希望，真君保重。老祖宗他……”

    他頓了頓，最終忍下快出喉的言語，“真君既知曉前路渺茫， 為何還要一意孤行？”

    傅靈佩閉了閉眼， 再睜開，已然古井無波。

    對(duì)陸玄澈此人， 她看不透。

    早年師尊曾告訴過她， 識(shí)人窺眼，人的面部表情能夠遮掩，可唯獨(dú)眼神騙不了人。老辣之人裝不了童稚，天真之人裝不了深沉——偏陸玄澈除外。

    他活了這許多年，眼神卻一如初見般明澈，若他是不世出的少年公子，傅靈佩還能贊他一句少年不識(shí)愁滋味?？善?，在幾年前的空間裂縫里，她曾在暗處見過他另一番面目。意氣，跋扈，舉止不差。

    所以傅靈佩不信。

    也許莫語闌之事為真，可他說的沒有居心，她不信。反常之事即有妖——雖然傅靈佩自己也想不通。

    “本君始終不明白，你到底是天真，還是殘忍。”

    “莫語闌當(dāng)年在門派里，與你關(guān)系如何？”

    陸玄澈眼神微動(dòng)：“一般，不，沒什么交情?！?/br>
    “那你隨他來我天元一住兩三年，又是為何？不是沒什么交情么？”傅靈佩似笑非笑，陸玄澈垂下眼簾，輕聲道：“一切不過源于澈的妄想。當(dāng)年真君與丁師兄在思?xì)w城外決裂，澈以為自己有機(jī)會(huì)，便去天元拜訪。雖是一前一后，卻與莫師兄毫無干系?！?/br>
    “哦？”傅靈佩嘴角勾了勾，質(zhì)疑道：“既然毫無干系，為何你一前一后地與莫師兄來天元，為何又一前一后地先后離開？時(shí)間上，未免太巧了些?！?/br>
    “來人行事洶洶，澈心知不對(duì)，便一路跟了回去?？上ё罱K，也沒來得及阻止，莫師兄已經(jīng)……不大好了。”

    傅靈佩拳頭握得死緊，她不由向小樓里看了看，陸籬姝仍在房間里輕聲哼唱，形容歡快，她一時(shí)間不知該怪誰。

    總歸，還是丁一與她帶累的。

    “……不大好，是什么好。”

    傅靈佩終于問了出來。

    陸玄澈眼神滑過一絲不忍，頭微微垂下，不與她眼神接觸，“手腳十指盡斷，經(jīng)脈俱毀，死，死不了?；?，不好活?！?/br>
    傅靈佩身體一震，喉嚨發(fā)緊，到得此時(shí)，她再說不出話來。

    陸玄澈斷不會(huì)在這上面扯謊，因?yàn)殡S時(shí)都會(huì)被戳穿，那么莫語闌的傷情，只會(huì)重不會(huì)輕！——可他，怎么受得了？

    雖莫語闌平日里言談風(fēng)趣，舉止溫文，實(shí)際也是對(duì)自己頗為自傲自得的一個(gè)人，在歸一派這一輩里屬天資過人之輩，如今讓他像個(gè)廢人似的活著，他怎么受得了？

    ……陸籬姝，又該當(dāng)如何？

    傅靈佩心中發(fā)苦，這樣一來，即便丁一與她逃出生天，掙得命來，可背負(fù)這樣一條沉重的生命，往后……又如何快活得起來？

    無形的枷鎖已然扣在了腦袋上。

    傅靈佩視線如刺骨寒冰，落到陸玄澈身上，她想到了將他擒下，換得丁一與莫語闌自由的可能性。手中元力剛要揮出，卻又頹然放下。

    不，她不能。

    莫語闌同為歸一派前途大好的后輩，陸天行便能如此加害，一個(gè)直系后輩又如何？即便是再疼愛，與自己的前途，是不能比的。若如此行事，反而會(huì)讓他越加無所顧忌。

    陸玄澈依然面帶微笑，仿佛對(duì)她打算一無所知。

    “你回去吧?！彼D(zhuǎn)身往小樓走，“本君不為難你。以后，你莫再來了。至于其他，不必贅言，本君不會(huì)聽?！?/br>
    “但倘有一日讓本君知曉，你在其中有參與的話，本君便是追及萬里，也必讓你生不如死。”

    陸玄澈垂在身側(cè)的手握緊了，他猛地抬頭，眼中含淚：“真君為何總不憚以惡意揣測(cè)澈？澈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更無法選擇自己的父輩母族，可這不代表澈便沒有一片赤誠(chéng)?！?/br>
    “澈沒有那樣的際遇，可與真君同行，可澈日日期望真君安好，此心日月可鑒，天證地明?！?/br>
    傅靈佩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唯留一道聲音遙遙傳了出來：“人生如此，不可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