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可是沒成想，小少爺一來，本來好好的事情就起了變化。也不知是彌補多年的虧欠，還是因為小少爺著實可愛——先生寵這個孩子簡直上了天，吃穿用度，學(xué)業(yè)玩樂，都要盡善盡美，只要他喜歡，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要摘下來送過去才好。所幸小少爺雖然從小凄苦，個性卻是純真善良，很少無理取鬧，是個十足乖巧的好孩子，全家上下都很喜歡。

小秦來了之后，吃的玩的，主意全是歐陽令拿，管家則是全權(quán)負(fù)責(zé)一切置備跟照顧，因此也對這個討人喜歡的小家伙產(chǎn)生很深的感情，總想著他能高興快活就好了。

但看今天這個情況，管家心里頭就有數(shù)了：不管怎樣，小少爺，跟容小姐的事情，算是杠上了。

他嘆口氣，沏了杯茶端過去，歐陽令看也不看，仍是敲著門，“小秦，小秦，開門……”也不知喊了多久，聲音都有些啞了。

管家默默地收了杯子，心里頭不是滋味。家里的規(guī)矩，老子要娶誰，兒子怎敢有什么意見。歐陽先生要結(jié)婚，別說別人，就是涵少爺知道了，那也是不能，也不敢說半個不字的。同樣的事情到了小少爺這里，一眨眼就翻天覆地了，先生不但要問他意見，還要哄著，那意思其實很明顯了，小少爺不愿意，這事兒就不成。

——真真是命里的克星，他想。

小家伙雙眼哭得紅通通，抱著膝蓋靠在門邊縮成小小的一團。

房間里沒開燈，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天花板上的星光依舊閃爍著，和以前那些美好的夜晚一樣。

門外歐陽令的聲音吵得人心煩，小秦淚眼朦朧地抬頭想去找什么東西堵住耳朵，一眼卻看到床頭柜上的相片。

“mama……”哭著把相框拿過來，擦擦眼淚，仔細(xì)地看。

那是郁嵐的相片。

上次在書房里看到，小秦就要了過來，好經(jīng)常和mama說說悄悄話。mama穿著漂亮的衣服，端莊嫻靜，面容溫柔又和善，微笑著看著他，好像就要走出來，給他順順毛，再安慰兩句：小秦，不要哭，不要哭……

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掉，打濕了玻璃框，小秦趕緊伸手擦干。

不是這樣的，他傷心地想，不是這樣的……

他相信爸爸mama愛著他，他更相信他們相愛。

爸爸不是應(yīng)該愛著mama嗎？他怎么能和別的女人結(jié)婚呢？

阿姨說過，結(jié)了婚的人，最應(yīng)該忠誠——爸爸不應(yīng)該是不忠誠的人，不應(yīng)該……

“mama，”小秦的嗓子有點哭啞了，他撫著相片中郁嵐的臉龐，小聲說，“爸爸要跟別人結(jié)婚，你會不會生氣？”

相片中的人沒有回答他，小秦自己卻愣住了。

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是一張黑白照片，mama穿著的漂亮衣服，都是黑白的。

mama，早就去世了。

他怎么就忘記了這一點呢！——不，與其說是忘記，不如說他不愿意相信。

比起永遠(yuǎn)的死別，他更愿意把它想象成生離——mama只是去了一個很遙遠(yuǎn)的地方，說不定哪天就會回來。那個時候，她就能看到我了。

所以沒關(guān)系，我從來沒有見過mama，這沒關(guān)系，因為還有以后嘛！總會有機會的——所以要開心，要好好學(xué)習(xí)，要變成個好孩子，要好好地，等mama回來。

然而這個脆弱的美夢，被歐陽令的一句話，徹底摧毀了。

mama，早就不在了。

眼淚流到嘴里，他覺得酸澀，心里更覺得悲苦。

不管愿不愿意，他都應(yīng)該面對這個現(xiàn)實——不能再當(dāng)個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想的小孩子了。

他忽然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改變。小秦低頭看看相片中的人，微笑依舊，卻帶著淡淡的悲傷和疏離。

他知道，他明白，mama去世了。她不會再回來，但她會在天堂，看著自己的吧！

小秦抽抽小鼻子，抹了把眼淚，把相框好好地擱回柜子上面。

mama在微笑——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問題，mama已經(jīng)去世了，那爸爸是不是可以結(jié)婚？

“不行！?。　痹捯怀隹?，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幾乎是沒有考慮，反對的語言就沖口而出。小秦腦袋暈乎乎的，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無理取鬧啊？

門外突然安靜了一下，接著就傳來歐陽令焦急的聲音：“小秦，你說什么？什么不行？”

“……”攥緊小拳頭，其實他不習(xí)慣這樣隔門喊話的模式，看不到歐陽令的表情，讓他覺得有點忐忑。

但是，不行就是不行！不管怎樣……小秦看了一眼郁嵐的相片，哪怕mama答應(yīng)，我也不答應(yīng)……不行！

門忽然被打開，小家伙雙眼通紅，像只小兔子一樣出現(xiàn)在面前。

歐陽令啞著嗓子說：“小秦……”

“不行，”小家伙突然小聲說道，小嘴一扁眼眶又開始泛紅，“不行就是不行！”

“什么不行……”歐陽令下意識地問，突然明白了，伸手把人抱在懷里，先順毛，“說說，什么不行？”

“結(jié)婚，不行！……你不要結(jié)婚，跟誰都不行！”小家伙腦袋埋到他胸膛，帶著哭腔說，“爸爸你不要結(jié)婚好不好……”

無理取鬧，就無理取鬧吧……可是，不管怎樣，就是不行！

原因什么的，也許是直覺吧！小秦不打算去想它。

歐陽令坐在地上，把小家伙好好地抱在懷里，小胳膊小腿都收了起來，輕輕撫摸著他細(xì)軟的頭發(fā)，沉默。

一雙細(xì)瘦的小胳膊，慢慢環(huán)上男人堅實的背，收緊。

歐陽令抬頭看，天花板的拐角，雕著一個圓乎乎的小天使，笑得就像小秦一樣可愛。

他是真的沒轍，就是拿這小人兒沒轍了。

“……好，你說不行，就不行?！?/br>
懷里的人破涕為笑，歐陽令長噓一口氣，好像心里總算落下一塊大石頭。他也苦笑著，輕輕在小腦袋上印下一個吻。

寧負(fù)天下，也要討得你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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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也哭了，鬧也鬧了，最后總算得逞了，小家伙這才感覺又累又困，想睡覺了。

而歐陽令呢，惹他哭了這么一場，自然是被勒令陪侍睡覺的。

“爸爸，”小家伙突然輕輕問道，“你是不是喜歡容婉jiejie？”

歐陽令一手支著腦袋側(cè)躺在他身邊，一手仔細(xì)地給他掖好被角，“我們是不錯的朋友?！毖劬υ趺催€有點紅，看來剛才哭的太厲害了，他想著，暗暗自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