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翠微茫然地看他好半晌，這才明白他想岔了，趕緊解釋，“殿下誤會了，真的是因為過年事多，不好再成日往外跑，家中父母要責(zé)怪的?！?/br>
    云烈眉頭皺成了小山。

    這都氣得又叫回“殿下”了，他再不做點什么就顯得太沒擔(dān)當了。

    “是我不對，”他傾身過去，堅定地隔著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舉到自己臉頰邊，“你要打便打吧?！?/br>
    羅翠微被逗笑：“你這個人……”

    “我這個人，很識時務(wù)的?！痹屏疫@話接得流暢又坦蕩。

    “真羨慕你這么敢作敢當，”羅翠微沒好氣地笑睨他一記，收回自己的手，輕聲道，“我真的沒慪氣?！?/br>
    云烈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確認她當真沒有耿耿于懷的跡象，這才稍稍放了心。

    也是這下他才想起，自己接了黃家的拜帖，還讓人家明日到昭王府一敘……這事若被羅翠微撞見了，弄不好才真要慪到斷絕往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四下飄忽：“也好，正巧明日我也有事要忙?！?/br>
    ****

    黃昏時分，羅翠微回到家中后，立刻將羅風(fēng)鳴與夏侯綾都叫到書房，對他們說了今日的種種。

    “……先前我是被黃家逼急了，才想出這鋌而走險的昏招?！绷_翠微雙肘支在書桌上，滿面痛苦地抱頭。

    夏侯綾見她這么難過，于心不忍地寬慰道，“這也不全是你的責(zé)任，大家都急慌了，全指著你一個人拿主意，即便你這主意欠妥當，那也強過我們什么法子都想不出來。反正咱們是跟著你同進退的，若是有錯，那也是大家一同錯的?！?/br>
    “姐，不怕的，本來咱們也沒天真到以為昭王殿下一定會答應(yīng)，”羅風(fēng)鳴也道，“既這話沒說出口，那咱們對昭王府那頭就當什么事也沒有，再想想別的法子吧?！?/br>
    反正最慘的結(jié)果，無非就是羅家自明年起徹底退出北線商路。

    之前羅翠微與羅風(fēng)鳴曾盤算過，若云烈最終不同意借道臨川，松原又被黃家卡著過不去，那就只能先放棄北線，避開黃家的鋒芒，嘗試去開辟新的商路。

    當然，新的商路不可能一蹴而就，快則一兩年，慢則三五年。這期間只要不出大錯，以羅家的積蓄還撐得住。

    不過，只怕從“京中首富”跌至中等商家，是不可避免的了。

    “這是我的責(zé)任，明日我去宗祠跪地請罪?！绷_翠微使勁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

    父親交到她與羅風(fēng)鳴手上的京西羅家，這才三四年，“首富”之位就岌岌可危，她實在是個平庸到愧對列祖列宗的家伙。

    “羅家列祖列宗還真是不得安生，三不五時就要聽你們借自省的名義倒苦水，”夏侯綾笑著建議，“要我看，你還不若去主院請教一下家主老爺?！?/br>
    羅淮能從父輩手上接過并扛起“京中首富”的聲勢，眼界之開闊高遠，自不是一雙還顯稚嫩的兒女能比的。

    只不過他這幾年養(yǎng)傷，羅翠微與羅風(fēng)鳴也不忍他再多費心神，許多事就兩姐弟自己磕磕絆絆地扛著，不愿在他面前去提。

    可夏侯綾卻始終深信，即便羅淮已數(shù)年不出主院、不看賬本，也依然是那個有法子絕地逢生的羅家家主。

    羅翠微抬頭看看夏侯綾，又與羅風(fēng)鳴面面相覷——

    看來，只能走這最后一步，去請父親指點迷津了。

    ****

    一夜輾轉(zhuǎn)仍是良心不安的羅翠微總覺對昭王府與臨川軍愧意深重。

    回想當初“搶”她五車糧的那幾雙饑腸轆轆的眼睛，再想想臨川苦寒，冬日里山林池澤間也沒多少能填肚子的東西，頓時就覺自己之前往昭王府送的那些錢還不夠塞牙縫的。

    于是，臘月廿九日清晨，羅翠微早早讓人裝了沉甸甸一大匣子金錠，又備了些羅家廚院特有的點心，讓羅風(fēng)鳴與夏侯綾一道前往昭王府去聊表歉意。

    “姐，我和阿綾今日過去，索性就向昭王殿下認錯致歉吧？”

    “不不不，就是……我就是想圖個暫時心安，”羅翠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說殿下今日有事要忙，只怕不得空見你們，你們將東西送去就行了，我心虛，辛苦你倆替我跑這一趟?！?/br>
    待她想好了該怎么向云烈坦陳這些事，她會親自登門的。

    羅風(fēng)鳴與夏侯綾都能體諒她此刻的煎熬與自責(zé)，明白她還沒有攢足面對昭王府的勇氣，于是痛快應(yīng)下。

    羅風(fēng)鳴忙攬過她的肩寬慰：“姐，都說了這事不是你一個人的錯，這不是替你去跑的，咱們家誰去都應(yīng)當。”

    ****

    羅風(fēng)鳴與夏侯綾是乘馬車抵達昭王府門口的。

    因往常羅翠微總是乘七寶瓔珞暖轎過來，門房上的侍者看著馬車眼生，便下了臺階來迎，順道確認來者身份。

    夏侯綾之前隨羅翠微來過幾回，門房侍者自也認得。

    “夏侯姑娘安好。怎么今日竟乘了馬車？”

    夏侯綾一下來，門房侍者便笑得熟稔許多，不再是方才那種純?nèi)痪兄斂吞椎纳裆恕?/br>
    “眼看就除夕，我們大姑娘太忙，特地讓我陪著風(fēng)鳴少爺來鄭重拜個年。”夏侯綾笑吟吟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出來的羅風(fēng)鳴。

    羅風(fēng)鳴抱著那沉甸甸一匣子金錠，笑臉迎人地在她身旁站定。

    因羅翠微給昭王府眾人的印象都極好，門房侍者對羅家的人也沒太見外，向羅風(fēng)鳴也問過好之后，便領(lǐng)著他倆往臺階上去。

    “那羅少爺和夏侯姑娘今日來得不大巧，”門房侍者邊走邊道，“殿下這會兒正在待客，你們怕是得稍坐片刻了?！?/br>
    “無妨的，大姑娘交代過，殿下若忙，咱們向陳總管拜年也是一樣?！毕暮罹c口中笑應(yīng)著門房侍者的話，不經(jīng)意間瞥到左側(cè)墻下停著一頂軟錦暖轎。

    羅風(fēng)鳴見她神色有異，扭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咦，怎么像是黃靜茹的轎子？”

    自羅淮受傷后，黃家對羅家那叫一個窮追猛打，羅風(fēng)鳴恨得牙癢癢，對黃家的許多事都很在意，連帶著將黃靜茹的轎子也給記住了。

    門房侍者并不知京中這幾家富商大姓之間的恩怨情仇，聽羅風(fēng)鳴脫口認出，便笑著點點頭：“是啊，前日黃家忽然遞了拜帖，殿下就讓他們今日過來?！?/br>
    夏侯綾與羅風(fēng)鳴雙雙停下了沉重的腳步，交換了一個悲傷而沮喪的眼神。

    就在上個月，羅家可是接連被退了四五回拜帖，最終還是靠著羅翠微“死皮賴臉”不請自來，昭王殿下沒忍心將她晾在門口，這才勉強得了個入內(nèi)見面的機會。

    可這侍者說，“前日黃家忽！然！遞了拜帖”。

    也就是說，之前沒有，前日是頭一回。

    黃家就送了一回拜帖，只等了一日，就被昭王殿下接見了！

    此刻羅風(fēng)鳴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