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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后,她就行差踏錯了許多規(guī)矩。且不說位卑者不能跟位尊者同席,便是那二十六郎硬拉著她跟他們并肩而坐,她也該自知身份地避讓開才是;只她下車時,居然大言不慚地由貴人扶著她下車……這就已經(jīng)是極犯忌諱的事了…… 好吧,這般想起來,其實那個一臉高冷的二十七郎……唔,還挺有點傲嬌的。 再沒想到,她不懂規(guī)矩也就罷了,自認識第一天起,就以鄙夷的眼看著她的這位二十七郎君,居然肯回手來扶出身貧賤的她下車…… 阿愁抬頭看向臺階上方。臺階上,兩位王府小郎君正被打拱作揖的胖掌柜圍著獻殷勤。 ——可是,就算瓏珠告誡著她,要她跟兩位小郎君保持一個安全距離……這也不是她能夠決定的事啊!摔!如今的她,說好聽了,是被那倆人看上的玩伴;說不好聽,她就只是一件沒個自主權(quán)的玩具而已…… “怎的還不上來?” 見她總站在原地不動,不耐煩應(yīng)付胖掌柜的二十六郎回身沖她招了招手。 阿愁眨巴了一下眼,然后一陣無奈嘆息——瞧,形勢比人強?。∷舨幌氤粤搜矍疤?,也就只能繼續(xù)裝瘋賣傻地“陪公子讀書”。直到這二人什么時候?qū)λ仧┝?,她什么時候才能得個自由呢。 這般想著,阿愁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臉。 雖然自修了眉后,她自認為自己好歹變得不那么丑了,可顯然二十七郎并不這么認為,那二十六郎更是公開聲明過,說她“丑得有趣”……可便是她丑得有趣,那明顯從來沒有拿正眼看過她的二十七郎,干嘛還跟著他兄弟一起瞎起哄?!只瞅著他倆在她家時,二十七郎把二十六郎當槍使的模樣,也能叫人知道,這二人間誰才是占著主導(dǎo)地位的那一個。明明只要他一句話,那二十六郎肯定就會拋開她另尋新樂子的,他干嘛不肯開這個口?!可若說他是看不上她,才總到處挑著她的刺,那剛才她下車時,他怎么忽然又裝出個紳士模樣,伸手過來扶她?! ——呃,等等。扶女士下車……該是西方騎士時代遺留下來的習(xí)俗吧?講究個男尊女卑的東方人,懂這套禮儀嗎?! 還有,他無緣無故揪她耳朵干嘛?! 阿愁忍不住再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這一世的她,卻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在她左耳的后方,那耳骨的交界處,和前世一樣,也有著那么一枚小小的淺紅色胎記。慈幼院里的小伙伴們從來沒人注意到過她的這個胎記;從不多話的莫娘子雖注意到了,卻沒想過要跟她提及;至于阿愁自己,照鏡子時,沒人會無緣無故去照那極不容易看到的耳骨后方…… 臺階上的二十六郎低頭看看拖著個腳步跟在瓏珠身后的阿愁,忽然抬頭看了一眼店招,回頭對李穆道:“我們不該來這家店的。你看,”他挑著拇指一指臺階上的阿愁,“要養(yǎng)肥她,該帶她去吃大魚大rou才是?!?/br> 李穆心頭一動,也回頭看向阿愁。 在他初認出阿愁時,他就曾動過要想辦法將她帶在身邊養(yǎng)起來的念頭,如今肯定了她的身份后,他的這個念頭就更強烈了——所以人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呢!便是李穆已經(jīng)意識到他前世的種種毛病了,可哪怕?lián)Q了一世,骨子里的他依舊還是那個他。只眨眼間,便叫他想到一個好主意,一個可以“圈養(yǎng)”了他的秋陽,還不會叫阿愁察覺到他的“陰謀詭計”的好主意。 跟在瓏珠身后步上臺階的阿愁,一抬頭,便正對上李穆那閃爍著“惡意”的眼。頓時,她胳膊上的汗毛就是一炸——這熊孩子,不會是想到什么壞點子,想要折騰她吧?! 于是,她便聽到李穆扭頭答著二十六郎道:“雖說這家店是廟里的產(chǎn)業(yè),不過,好像也沒聽說不許葷腥進門的吧。” 那原本圍著兩位小郎獻殷勤的胖掌柜,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是一滯——他們家可是素菜館,打的就是西靈寺的招牌,這……還需要特意豎個牌子,說明葷腥不許進門嗎?! 二十六郎卻是不管胖掌柜凝住的臉色,立時就轉(zhuǎn)身吩咐著隨從們?nèi)e家菜館訂些葷腥菜肴送過來。 一行人進了包間后,阿愁這一回終于記住了“尊卑有別”,卻是不管二十六郎再怎么想要拉著她和他們同席,她只堅定地搖著頭。 李穆看看她,對二十六郎道:“莫要為難她,她那身份,原就只能坐在那里。” 阿愁:“……” ——雖然你說的是實情……可是,罵人不揭短,少年,能不能請你漲點情商?! 郁悶的阿愁卻是沒有發(fā)現(xiàn),當她蔫巴著一張小臉時,李穆那懷念的眼神。 許是昨兒她在杏雨樓,啃蹄膀時的豪邁給人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至于二十六郎竟當真以為她是偏好著這一口了。不一會兒,阿愁的面前就擺滿了各色白花花的rou食。 和后世的煎炒烹炸不同,這一世于rou類的制作方式極是簡練,除了白煮就是紅燒。叫久吃不上rou的阿愁感到為難的是,和后世都愛吃個瘦rou不同,這時代里的人都愛吃肥rou。看著眼前那滿滿一堆白花花的肥膩,再看看一臉殷勤勸著客的二十六郎,阿愁忍不住就是一陣倒胃口……這一桌子全肥宴,叫她怎么下得去口??! 默默看著她的李穆,那眼眸不由就閃了一閃。此刻,他倒真疑心著,她或許是多少記得一點前世的事了。 于是他指著自己案幾上的幾樣素菜,讓瓏珠給她端過去,嘴里卻跟著那二十六郎起哄道:“多吃兩口rou,你也能多長點rou。許這樣一來,你就沒那么丑了?!?/br> 阿愁:“……”——丑你個妹! “嗯?”對上她那含怒的眼,李穆微一挑眉。于是,前世時那色厲內(nèi)荏的秋陽,便這么再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看著阿愁急急避開的眼,李穆唇角含笑的同時,心底不禁隱隱一痛,然后又是一陣氣惱。前世時的她就是這樣,明明心里不樂意著,可只要他略一堅持,她很快就妥協(xié)了。以至于叫他覺得,她的拒絕不過是一種矯情,是她希望他拿好話去哄她,是她別扭地向他尋著關(guān)心的一種情調(diào)……他卻是從來沒有想過,她的“不”,其實真的只是“不”…… 明知道這一世他該改個方式對她,看著她那吃憋的模樣,李穆卻發(fā)現(xiàn),她這模樣竟叫他有一種變態(tài)的報復(fù)快感…… 對于李穆的惡言惡語,看到瓏珠依著他的指示送來幾樣素菜后,阿愁就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一個愛跟人鬧別扭的熊孩子而已——阿愁于心里,又往那廿七郎的身上貼了個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