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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厚立刻叫辦館送來。

    他的便條這樣說：“有時也得吃些rou食蔬果”，光是香擯魚子醬怎樣續(xù)命呢?！?/br>
    他等她出來招呼，她始終不見人影。

    三天之后，理詩母女已經(jīng)可以氣定神閑地上下石級。

    “真稀奇，”任南施說：“我只覺神清氣朗，沒想到二十分鐘運(yùn)動有這樣大功能。”

    “下星期我們上下跑兩次。”

    “周先生，你對理詩真好?！?/br>
    “叫我志厚得了?！?/br>
    她有點(diǎn)沮喪，“你又怎樣叫我呢，伍太太，任小姐，都十分見外，南施是英文名，不見得除出西施、東施之外還有南施，真為難?！?/br>
    志厚微笑。

    “理詩的小同學(xué)都叫我理詩媽。”

    “姜醫(yī)生怎樣叫你？”

    “南施。”

    “那我也叫你南施?！?/br>
    “那我豈不是與理詩同輩？”

    “嗯，真需好好的再想一想?！?/br>
    傍晚，理詩來敲門。

    “大哥，我有一條幾何不懂。”

    “初一就讀三角幾何？”志厚意外。

    第二章

    攤開課本，只覺深奧，志厚不是不懂，卻不知怎樣著手講解，他深呼吸一下。

    “我做一杯香蕉奶昔給你吃。”

    兩人先閑談一會兒，吃過點(diǎn)心，志厚把數(shù)題從基本拆解，逐步算出，難得的是理詩專心聆聽，領(lǐng)悟力亦高，得益不淺。

    “你可有補(bǔ)習(xí)老師？”

    “他是個高中生，自己忙考試，又想約女友，且有兼職，時時失約?！?/br>
    “換一個行嗎？”

    “他們都一樣，mama說人一到十七八歲，就會混身不安，不知所云?！?/br>
    志厚笑笑，“那你到我處補(bǔ)習(xí)好了?！?/br>
    “mama說為什么會有你這樣好的人，溫文爾雅，又樂于助人?！?/br>
    “哪里有這么好，”他嘆口氣，忽然對小女孩訴苦，“我的女朋友不要我呢?！?/br>
    理詩睜大眼說：“什么！”

    像是她自己遭到很大的侮辱一樣。

    寂寞的志厚十分感動。

    他送理詩回對面家。

    稍后收到區(qū)律師給他的電郵：“一、速簽名接收房產(chǎn)；二、后日十五號星期五是王克瑤生辰，她孑然一人，或者你可陪她?！?/br>
    志厚一怔。

    他不相信都會中有寂寞美女，只有兩個可能：一、男友實(shí)在太多，有濫交嫌疑，故嚴(yán)正聲明清白，并無異性追求，好叫身邊人安心。二、因種種復(fù)雜原因。乏人問津，故自我安慰：男性不敢接近美女云云。

    志厚不想冒昧。

    他訂購了一瓶紅攻瑰香水給她做禮物。

    第二天跑步，他問任南施：“你要的杭菊，我表妹可有帶給你？”

    “她對中藥極有心得，不但送我白菊花，還加贈一級川貝，說用冰糖燉梨子，理詩吃了或許會停止夜咳。”

    “呵。”

    “你們家大人真會教子女，你們兩兄妹都懂得關(guān)心人?！?/br>
    “哪里哪里?！?/br>
    小理詩笑答：“這里這里?！?/br>
    她的頭發(fā)又長出來一點(diǎn)，像那種極短發(fā)的時裝模特兒，時髦極了。

    過兩日香水自倫敦送到，原來瓶子四四方方毫不起眼，一點(diǎn)花式也無，同一般香水大不同。

    他用禮物紙包好，連香擯酒放在客房門前。

    字條說：“有空的話，吃頓飯可好?！?/br>
    回復(fù)即時來了。＿

    志厚正在工作，書房門縫忽然“颼”的一聲飛進(jìn)一張紙。

    他立刻拉開門，已經(jīng)不見王克瑤人影，只聽見她大力關(guān)上房門。

    字條這次寫得龍飛鳳舞，墨汁淋漓：“連區(qū)律師都不知適可而止，居然sao擾他人私隱，世界實(shí)在討厭，我一連幾日都有應(yīng)酬，改天才約吧！”

    志厚愕然。

    也許，是他的技巧太過拙劣，他不懂如何約會異性。

    是他造次了。

    紙條一看知道由鋼筆寫成，用英文草書，筆法流利。

    奇怪，現(xiàn)在還有人用鋼筆，而且用永恒藍(lán)色墨水。

    志厚想起初中在英國寄宿，校方規(guī)定也用永恒藍(lán)墨水，不褪色。

    去年他取出墨水鋼筆練哥德體書法，被成珊看見說：“像中古時代歐洲僧人抄寫的經(jīng)文?！?/br>
    又說：“志厚，我實(shí)在不了解你?！?/br>
    可是，王克瑤卻像是鋼筆同志，真好。

    不過，志厚還是碰了壁。

    那天，他睡不穩(wěn)。

    真想撥電話給成珊，可是實(shí)在沒有勇氣，他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自尊心，不想被成珊看作瘋漢。

    志厚伏在枕上嗚咽。

    第二天早上沒精打采，面目浮腫，幸虧有南施、理詩陪他跑步。

    好心去陪人，人家卻陪伴了他。

    南施笑，“我知道你該叫我什么了。”

    “是什么？”

    “南姨?！?/br>
    “荒謬。最多是南姐，何來南姨。”

    “你聽我說，理詩叫你大哥，她與你同輩，我確是南姨。”

    志厚駭笑，“沒這種事！”

    任南施無奈。

    每日在晨光里跑步，她膚色轉(zhuǎn)為淡棕，看上去健康很多。

    那日公司會議，羅承堅決定派同事去北方拍攝長城塞外狂風(fēng)沙空鏡頭以便回來接上特技，問志厚可想一起出發(fā)。

    志厚點(diǎn)點(diǎn)頭。

    孤身寡人，了無牽掛，說走就走。

    當(dāng)天回家。在電梯大堂碰到一對中年夫婦，他倆正低聲交談。

    “—還有什么指望?！?/br>
    “至要緊可以把孩子帶大。”

    “偏偏又多災(zāi)多難?！?/br>
    “想回頭已經(jīng)無路，不是悲觀，那么大包袱，誰看見不怕？即使有四五十上下還登樣的男人，也愛回內(nèi)地娶青春女?！保?/br>
    他們聲線壓得很低，但是志厚仍然聽見了，并且覺得他倆在說的人他也認(rèn)識。

    電梯又久久不下來。

    一定是有人沒有公德，截住了等人。

    “……一世苦命。”

    電梯終于來了，一句話總結(jié)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在電梯里中年夫婦不再講話。

    電梯門一打開他們走到任宅前按鈴。

    在說的，當(dāng)然是任南施。

    他倆是她的親戚吧。

    志厚一進(jìn)門剛好接到區(qū)律師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