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
點像,那我和你會不會也有點像?” 笑意在傅鏡殊的臉上消散,就像煙火消散在夜幕中。他抖了抖花剪上的殘留枝葉,低眉斂目,“你快走吧,別讓老崔看見了,他脾氣不好?!?nbsp; “誰是老崔?” 他顯然已喪失了與她對話的興致。 “快走?!?nbsp; “我從哪出去?” “你跳得進(jìn)來,就爬得出去?!钡谌?nbsp;爛泥與花 方燈爬出傅家園院墻,由于找不到合適的落腳點,過程遠(yuǎn)比進(jìn)來時艱辛,姿態(tài)也狼狽到了極點。傅鏡殊繼續(xù)趁雨停修剪花枝,就站在她附近,寧肯看著圍墻上的青苔泥塊在她的奮力攀爬下紛紛脫落,也沒有伸手托她一把。反倒是方燈對他那把鋒利的花剪很是恐懼,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脫手摔下,正好被該死的剪刀戳個正著。 有驚無險地在圍墻另一頭落地時,她聽見一個蒼老的男聲從院子里傳出。 “小七,吃飯了?!?nbsp; 大概這就是傅鏡殊所說的“老崔”吧。 后來方燈是從老杜老婆那里聽說,老崔就是對面看管院子的人,順便也照顧傅鏡殊。偌大一個傅家園,現(xiàn)在就只住了他們兩個。 方燈想不通,傅鏡殊就算沒有mama,但總有父親吧。哪怕父母雙亡,傅家一大家子人,怎么會留他一個人在島上和廢園相伴,只讓看院子的人照顧他的生活。關(guān)于這個問題,老杜老婆也沒細(xì)說,大概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到一所新的學(xué)校上學(xué)對于方燈來說不是什么新鮮事,除了上課時老師的口音讓她暫時無法適應(yīng),其他的事并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困擾,反正她也從未期待過能夠在學(xué)校里結(jié)識到知心好友。島再小,紅白喜事、生老病死總是有的,方學(xué)農(nóng)收費不高,陸陸續(xù)續(xù)也能接到活干?;氐焦鲜a洲之后,他的生活只局限于方寸之地,少了東奔西走,方燈不用跟著奔波,放學(xué)后也不必像曾經(jīng)那樣給朱顏姑姑把風(fēng),學(xué)習(xí)的時間反而多了起來,落下的課程也都趕上了。 雖然高一和高二同在一座教學(xué)樓,但方燈并沒有在學(xué)校偶遇傅鏡殊太多次,更多的時候是她刻意在學(xué)校門口徘徊,等到他走出來,然后她再尾隨他沿同樣的路歸家。除非她班上的老師拖堂或者被別的事纏住,她的守株待兔鮮少落空。傅鏡殊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學(xué)校和傅家園兩點一線,周日上午會過海到市里去學(xué)畫。 放學(xué)時涌出校門的學(xué)生經(jīng)常是一窩蜂,但很快就會分流隱沒在島上蜿蜒密布的窄巷里。方燈回家這一路的學(xué)生不多,除了圣恩孤兒院的人,就是她和傅鏡殊。沒有人的時候,她總是哼著歌自得其樂地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晃晃悠悠地走,偶爾會促狹地學(xué)老崔的口吻叫他“小七”。 傅鏡殊只在第一回從方燈嘴里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驚訝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誰讓你這么叫的?” 他的口吻顯然并不是那么樂意。當(dāng)時路邊正好有只覓食的流浪狗,方燈不接他的話,又叫了聲“小七”,眼睛卻是看著那條瘦骨嶙峋的狗。傅鏡殊掉頭就走,從此以后不管她笑嘻嘻地在后面怎么“小七七七阿七”地亂叫一通,他只當(dāng)沒有聽見,也不再開口阻止。 只要不下雨,天沒黑之前,傅鏡殊總在院子里的那個角落擺弄他的花花草草,或是架著畫板寫生。方燈時不時還會故伎重施地翻上那座墻,只不過不再冒冒失失地跳進(jìn)去,而是坐在墻頭沒話找話和他搭訕。 “喂,小七,你在畫什么?” “七七,這盆是什么花?它看起來要死了?!?nbsp; “老崔干嗎要叫你‘小七’,你有七個兄弟姐妹?他們都到哪去了?我從小就是一個人,姑姑說我出生的時候,窗外的路燈比月亮還亮,所以我叫方燈。” 他通常是不會搭腔的,不過方燈也因此不用擔(dān)心被他出言驅(qū)趕。她喜歡叫他“小七”勝過“傅鏡殊”,雖然兩者在她心里都一樣特別。傅鏡殊是猩紅窗簾后面沉如水、難以捉摸的夢中人;廢園角落里的小七話不多卻有著柔和的目光,在他的天地中自得其樂。他會揮汗如雨地給他的花澆水施肥;會因為畫得不滿意重重地把筆扔回筆筒,反在袖口上劃出一道油彩;會在聽到方燈特別欠抽的話之后,“不小心”把剛從葉子上捉到的害蟲甩到她身上;會看到一朵花開的時候情不自禁微笑。 老崔這個時候通常在屋子里做飯,很少會到院子里來,只有一回,方燈險些被他捉個現(xiàn)行。那次她一如既往地在墻頭聒噪,伴隨著傅鏡殊突如其來的一陣咳嗽聲,老崔特有的一重一輕的腳步已經(jīng)很近,方燈連滾帶爬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縮在墻根聽里面一老一小交談。 “你和誰說話?” “外面有條流浪狗叫個不停,我想讓它快點走?!?nbsp; 方燈在墻根下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還知道反咬一口。 傅鏡殊至少是不討厭她的,她能感覺得到。想必他也早就知道她是誰,和朱顏姑姑是什么關(guān)系。只不過他一直都很沉得住氣,從來不提。 方燈也不意外,天下無不透風(fēng)的墻,朱顏姑姑這些年在外面靠什么為生,絕對不會沒人知道。不管當(dāng)年她為什么會和傅七的爸爸走在一起,又為什么分開,可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多半也不愿接受有個從小拋下他在外做皮rou生意的母親,何況是他。 對于方燈來說,他認(rèn)不認(rèn)她這個親戚都不要緊,只要他清楚他們之間的牽連,知道她不是個不相干的人,這樣就夠了。 當(dāng)天空開始放晴,瓜蔭洲的夏天來得又急又烈。每周一次的勞動技能課上,方燈和班上的同學(xué)被派到島上唯一的池塘邊撿垃圾。太陽曬得人睜不開眼睛,池塘里的水差不多都干涸了。方燈不愛扎堆,獨自用一根長竹竿把廢棄的塑料袋從岸邊的淤泥里翻撿出來裝進(jìn)垃圾筐。她做慣了這樣的事,小時候沒少跟著她父親去收破爛,做起來自然不在話下,可并不是每個同齡人都和她一樣忍受得了烈日和池塘邊的惡臭。 不遠(yuǎn)處的樹蔭下,那些乘涼的女生嘰嘰喳喳的議論不時飄入耳朵。 “你們看她的動作多熟練啊?!?nbsp; “那當(dāng)然,難道你不知道……方血膿……天生就是干這個的……” “怪不得我總聞到她身上有一股味……我聽說她爸爸……專門埋死掉的小孩……撿垃圾……恐怖死了?!?nbsp; “我聽說她總是跟著……臉皮真厚!” “你沒聽說……” 方燈并沒有太往心里去,這樣的嘲弄和議論幾乎伴隨了她整個成長的過程,如果她每次都為此而傷心,恐怕早已因難過而死去。她能做的只有離她們遠(yuǎn)一些,再遠(yuǎn)一些,要不就當(dāng)自己聾了。